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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小斌作品精薈·第一卷《羽蛇》(12)

    http://www.jchcpp.cn 2012年11月27日14:12 來源:中國作家網 徐小斌

      梅花走進天成房間的時候正是一種癡迷的表情。那是翌日下午,少爺午睡醒來的時候,若木讓梅花到弟弟的房間去拿拂塵——若木總覺得房間里有灰塵需要不斷地打掃。梅花一走進天成的房間眼睛就變得很亮,亮得就像是噙滿了淚水。那種癡迷大大地嚇了天成一跳。天成覺得自己的心被一把錘子重重地砸了一下,頓時一陣鈍痛。緊接著,那痛似乎漫延開來,像長了觸角一般流遍全身。少年男子的一股血氣沖頂上來,天成的臉紅了,連眼眶也紅了起來。天成眼眶紅起來的時候顯得純潔而自尊。那是一種少年男子獨有的表情。許多年后梅花仍然記得,當時有一股突如其來的風霍地吹開窗子,有大團白花花的柳絮飄了進來。有一朵恰恰落在天成的肩上。梅花本能地走近兩步拂去那朵柳絮,她看見少爺一向英俊但略顯刻板的臉忽然變得生動。少爺沒有讓她的手立即離去,而是放在手里輕輕握了一會兒,好像有一種亮晶晶的液體順著她的手臂流傳到她的身體里,但那只是一瞬間,少爺的手很快松開了,她看到他額角上微微跳動的青色的脈管,看到他的眼光猶疑著滑向她卻又不自覺地收攏。那種眼光恰到好處地構成了一種叫做羞澀的表情,于是她的心燃燒了,她心里的燃燒立即由里向外發展,她知道自己的臉一定很紅,但她根本無法控制那種燃燒。她覺得全身的每一個細胞都變得極度敏感,她很怕少爺的手再碰到她,她想如果那樣的話她會控制不住地叫起來的。但是另一種欲望也同樣強烈地攫住她:她渴望少爺的手,她渴望這雙手會撫愛她,就像窗外四月的風一樣撩撥她。她靜靜地抬起頭,一雙眼睛出奇的明亮,就像是落進了一顆星。少爺天成顯然是被這明亮的目光震懾住了,天成覺得自己失了音,什么也說不出來。

      若木喚梅花的聲音就是這時傳來的。

      4

      梅花照例在子夜時分給若木送上一杯香茗。她分明看到若木藏在葡萄架下的黑暗中向自己獰笑。那笑容鑲嵌在若木慘白的臉上,讓梅花看了膽戰心驚。

      若木慢慢地品了一口茶走回自己的房間。若木示意梅花關上房門。梅花關上房門之后若木就坐在了正中的椅子上。若木拿起純金的挖耳勺,一下一下地掏著耳屎。梅花聽見靜極了的房間里響起“當——當——當”的聲音,她鬧不清那是鐘擺還是自己的心跳。不知過了多久,尊貴的若木小姐忽然向她莞爾一笑:梅花,跪下,我要審你呢。

      本已是心驚膽戰的梅花軟綿綿地撲通跪在地上。梅花太年輕了,年輕到把自己內心的情欲沖動當做罪惡的地步。梅花滿面通紅仿佛自己真的做了什么虧心事。若木又是微微一笑,若木的笑容停留在梅花起伏不已的胸部。若木說梅花你真是越來越漂亮了,你好像該出嫁了。

      話如晴天霹靂一般使血肉豐腴的梅花一下子僵成了一個木樁。梅花因血液不再回流而變得四肢冰冷。梅花毫不猶豫地不斷把自己美麗的前額磕向堅硬的洋灰地,梅花說小姐我死也不嫁人我要伺候小姐一輩子!

      若木拿起那根純金的挖耳勺慢慢地掏著耳屎。法文原版的《曼濃·蘭斯科》就那么翻卷著放在一邊。若木絕對是真正的大家閨秀貴族小姐,沒有任何不良嗜好,打麻將抽鴉片都與她無緣,錢家二少爺的事也早已煙消云散,F在若木小姐靜如止水,每天的生活不過是一日三餐、看書、品茗與坐禪。若木的名聲如同那根純金挖耳勺一般擲地有聲。面對這樣一位儀態萬方知書識禮的大小姐,梅花只有高山仰止的份兒。但這時若木輕啟朱唇只說了兩個字:假話。這兩個字像兩顆子彈把美麗多情的侍女梅花擊斃了。

      若木邊掏耳屎邊悠悠地說:你放心,我會成全你的。我看,你跟當差的老張挺合適……

      梅花覺得自己的身子一片片地碎了,劇痛使她淚如雨下。前額已經磕破了,鮮血把劉海兒粘成一綹綹的,她大睜雙眼,滿臉是淚和汗構成的液體:小姐,看在我那次救您一命的分上!……

      梅花永遠不知道,正是這句話斷送了自己最后的希望。梅花少女的生命便是在那一刻結束的。她看到小姐微微皺了一下眉頭,然后拉了一下鈴。兩分鐘之后,四十六歲的給老爺當差的老張便出現在小姐的閨房里。

      梅花如同瘋了似的大哭大鬧。梅花在最后的掙扎中嘶喊著少爺天成的名字。梅花的努力只換來了若木加倍的厭惡。若木一生中沒有真正愛過任何人,當然也并不十分愛弟弟,但她懂得階級的差異和維護家族的榮譽。她毫不懷疑弟弟應當娶一位國色天香的千金小姐,而絕不是眼前這個下賤的丫頭梅花。梅花與弟弟天成的眉來眼去使若木喪失了最后一點慈悲心。自從與錢家二少爺分手之后,若木更加心如鐵石。若木對此感到驕傲。

      梅花是被兩名身強力壯的男仆拖到老張的小屋里的。因為奮力掙扎,她上身的衣裳被撕剝得粉碎,有一只乳房從貼身的紅肚兜里鉆了出來,那鮮嫩飽滿的少女乳房被男人粗黑的大手緊緊握住了。梅花覺得自己的掙扎完全變成了徒勞。要命的是在身心雙重的撕裂中她仍然感到亢奮,那是一種摻著劇痛的亢奮。像一只被切開的水果一般,她無法抑制汁液的涌流。青春的液體一次次地奔涌出來,讓四十幾歲的老光棍欣喜若狂。

      梅花在一夜之間便流盡了自己全部的汁液,然后迅速萎謝了。

      5

      天成回來再沒有見到梅花。天成憂郁的眼神更加憂郁了。梳兒看見天成打開窗子,讓大團大團的柳絮飛進來,就去把窗子關上,天成就嘆道:蠢材!蠢材!梳兒知道少爺是從不罵人的,少爺若是發脾氣,那一定是心里難過得要命。少爺本來是回來度春假的,但不知為什么待了幾天就走了,這一走,就沒再回來。

      天成死在日本投降的前一年。那一年,天成所在的大學向南搬遷,就在搬遷的路上,天成得了惡性傷寒,玄溟和若木得到消息趕往醫院的時候,天成已在彌留狀態。若木驚奇地看到弟弟白皙的臉變成了煤炭樣的黑色,她在恍惚間覺得那不是弟弟而是另一個人,那是她第一次強烈地感覺到死亡對于人的狀貌的改變。天成最后的要求是想吃一個橘子,盡管喉嚨里塞滿的痰使他的發音完全走了形,但若木還是從他的口形辨出了橘子二字。于是若木飛跑到街上去買橘子。若木在內心焦急的時候依然沒有忘記討價還價。

      回到病房時若木聽到玄溟傷痛欲絕的哭聲。天成已經斷氣了,但眼睛還睜著,玄溟幾次試著合他的眼睛都合不上。若木把一顆金黃明亮的小金橘放進天成張開的嘴里,天成的眼皮一下子合攏了。玄溟又痛哭起來:可憐的孩子,誰知他受了多少罪!就想吃口橘子,以后媽媽每年給你買!……可憐喲,造孽喲!……若木也在默默流淚,但是若木覺得自己的眼淚是流給別人看的,就連母親的淚也帶有一半以上的表演性質。若木覺得母親更多的是在發泄自己的憤懣。當時距隴海鐵路疏散家屬已經有四年了。鶴壽和玄溟借助于國難結束了婚姻,雖然并沒辦什么手續,但實際上已經天各一方了——玄溟帶著一對兒女南下,鶴壽順水推舟地把妻子兒女推走了,他獲得了自由,他可以自由自在地把戲子們領回自己的家,在溫柔富貴鄉里細細品味紅巾翠袖們的美麗多情。只是他忘了這溫柔富貴鄉的虛妄——在日本人的炮彈面前,隨時可以化作塵土。

      天成被安葬在學校附近的一座小山上。頭天晚上,玄溟反復繡一雙金橘圖案的鞋墊,玄溟說是一定要讓天成帶走的,可不知為什么,針總是刺在手上。若木一覺醒來,看見母親坐在燈下,高舉一雙血跡斑斑的手,一頭黑發在一夜之間全部變得灰白,灰白的長發沒有挽成髻,而是披散著,從窗外吹來的夜風把頭發高高刮起,玄溟的一雙眼睛直直地瞪著睡眼惺忪的若木,十分猙獰。

      若木驚叫了一聲就把自己藏在了被子里。

      6

      我決定在金烏生日那一天送她一件禮物。我知道金烏最喜歡什么。

      我手上的這件東西是我最心愛的,它屬于一個遙遠的時代。

      在很久很久以前的一個夜晚,外祖母玄溟照例在做古老燈具的拆裝游戲。我悄悄地醒來,從睫毛的縫隙里看著那盞燈。那海棠花一般的錦繡燈盞照亮了我的前額,那是紫羅蘭色的水晶,我甚至能看清水晶里的斑點。那一定是水的精髓,是水晶體內不可名狀的芬芳,那是迷宮,我甚至覺得那里面漂浮著無數個靈魂,正在掙脫著金或銀的珠胎,轉世投生。

      我在一瞬間就斷定了它的價值。

      就在這時飄來了茶香。外婆走出去了。我知道,接下來她要在那盞燈下喝茶。在花燈下茶水會慢慢涼去。我覺得,那像是一個儀式,一個只有外婆才知道的儀式,古老而神秘。

      等她回來,我已經把一切都做得天衣無縫。我悄悄地拿走了一塊水晶,一片紫羅蘭的花瓣。我拿走它完全是出于好奇,我認為在那一大片繁茂的紫羅蘭花里,一片小小的花瓣微不足道。我完全沒有想到恰恰因為這一片小花瓣,外婆便再也無法結起那盞燈。外婆的燈是結構精密的電腦,哪怕失之毫厘,程序都要出問題。

      假如當時外婆能夠溫和一點,冷靜一點,私人化一點,我也許會有別的選擇。但是外婆像對待一切事情那樣立即就暴跳如雷,外婆的小腳一顛老高,像安了彈簧似的。像慣常那樣,我一到這種時候就覺得周圍變得不真實了,唯一真實的是外婆腳上那兩粒跳起跳落的菱形綠玉。那曖昧不明的綠色把我弄得昏昏沉沉。就在外婆推開門,向著父母的臥室大吼大叫的時候,我飛快地把“罪證”扔向了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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