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張煒的成名作《古船》發表30周年。從《古船》開始,張煒的每一部新長篇都在努力突破自身經驗的限制,都在進行新的探索,從《九月寓言》到《刺猬歌》,到榮獲茅盾文學獎的《你在高原》,再到剛剛推出的《獨藥師》,無不如此!丢毸帋煛(人民文學出版社)是張煒一部突破性的作品,它的“突破”表現在三個方面,一是題材,二是內容,三是形式。
從題材上說,它涉及的是養生題材。養生這么“俗”的事,一個純文學作家為何要涉足?但看完此書,我們會發現,張煒筆下的養生跟我們平常說的養生是兩碼事,他寫的并不是身體有了什么病就吃什么、補什么之類,而是從中國傳統文化著手,寫的是中國人面對自然、面對社會保持內心寧靜和安穩的修煉之道。小說里寫到的養生,追求的是“偉大的永恒”“玄妙而又樸實”,“氣息”“目色”“膳食”“遙思”。這是中國人與自然融為一體、達到和諧的追求,也是中國傳統文化追求的象征,是中國人獨有的生命哲學;蛘哂靡痪湓捀爬ǎ吼B生就是養心,養心才是真正的養生。
從內容上來說,它以養生和革命的沖突為主線,反映了時代和文化的變革。小說中的季府是養生世家,歷史上曾出過很多長壽之人。但到了近代,季府的人不得不面對時代的變革帶來的挑戰,不得不面對養生與革命的矛盾。季府兩代人對養生的不同理解,也是中國傳統文化中出世與入世的沖突。
小說里還充滿了中西方文化的沖突、交流和融合。季家、邱琪芝將麒麟醫院視為敵人,認為西醫的出現“加劇了傳統醫學的淪落,動搖了半島人苦苦培植了幾個世紀的信心”。但西醫醫術水平到底如何,季昨非強烈地想一探究竟。中醫與西醫的沖突,也是兩種文化的沖突,而正如季昨非與陶文貝的結合一樣,兩種文化的沖突最終將走向融合。與之相反,頑固派邱琪芝中了火銃,臨死也不接受西醫的治療,他的死去意味著一味保守只能走向消亡。
從形式上來說,小說可以分為三部分:楔子、正文和附錄“管家手記”。楔子給人以假亂真的感覺,寫的是“我”大學畢業后到檔案館工作,發現了關于養生世家的檔案資料,根據檔案資料整理成故事。作家張煒的真實生活經歷也確實如此,他曾在檔案館工作了4年7個月。但小說本身具有虛構性,以“我”在檔案館工作的經歷入手并不等同于真實情況就是如此。與正文故事相比,“管家手記”的語言反差很大,它用的是清末的文言文,而且是以季府管家的身份、以記錄歷史的方式來寫的,給人一種真實歷史記錄的感覺。據張煒自己所說,《獨藥師》里的人物、故事大都是有原型的,依據的是辛亥革命前后發生在膠東半島的真實歷史,徐竟的原型是徐鏡心,是同盟會最早的成員之一,被孫中山任命為北方統領,當年跟黃興一起被稱為“南黃北徐”。小說中的楔子、正文和“管家手記”相互呼應,真實與虛構交織,可以引導讀者走向歷史和文化的深處。
30年前,張煒發表了在當年具有突破性意義的長篇小說《古船》;30年后的今天,他再次出版了具有突破性意義的長篇小說《獨藥師》,可以說,它是張煒翻越“高原”之后的突破性力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