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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著生活的厚土掘進(彭程)

    http://www.jchcpp.cn 2016年06月01日10:52 來源:中國藝術報 彭程

      陜西作家陳彥的《裝臺》 ,無疑是近年來長篇小說創作的一個重要收獲。這部作品豐富的內蘊,使之具備了十分開闊的、多個維度的闡釋空間。對我來說,以誠篤和勇氣直面人生,從而對生活厚土做出有力度有質感的掘進,是理解這部作品的樞機之所在。

      我著重談三點閱讀中最為深刻的印象,它們顯然也應該是這部小說的特質中最重要的部分。

      首先,這是一部充分體現了現實主義寫作再現生活的力量的作品。它把一種鮮為人知的特殊生活,即為各種演出裝置表演舞臺的人群的生活,放到了聚光燈下面,細細描摹,纖毫畢現。既寫了臺上,他們圍繞舞臺裝與卸的忙碌奔波,也寫了臺下,他們的衣食住行,喜怒哀樂。以舞臺為中心,又輻射到劇團中的方方面面,大都市里的城中村、佛堂寺廟、深山中的農家、諸色人等、紛繁世相,因而可以說具有相當的生活廣度。雖然是舞臺上下,街口巷尾,卻也有江湖廟堂,神界俗境。

      裝臺工們出生于農村和城郊底層社會,身份卑微,靠出賣苦力掙錢糊口,生存艱辛,備受歧視和剝削。對這些小說中有著異常精細的書寫。某些地方,讓我想到當年讀到陀思妥耶夫斯基筆下描寫被侮辱被迫害的人們的感受。那是一種混合了沉重、壓抑、悲憫的感受,一些情節堪稱驚心動魄。而隨著閱讀的深入,對裝臺人生活特殊性的關注,也漸漸被這種生活所體現出的共通的人性所替代。特殊的題材呈現背后,反映的是普遍的生存困境。

      小說能寫出這樣的效果,首先要歸功于作者對生活的熟悉。作者曾經擔任過多年的劇團管理者,和裝臺工們有著長久密切的交往,熟知他們的音容笑貌,內心波瀾。文學創作中虛構能力固然很重要,但觀察和思考總需要有具體的附著才行,倘若沒有對某一種生活的整體上的熟諳,再出色的想象力也沒有用。

      小說整體上看是嚴格寫實的,但其中某些局部描寫也有著象征的意味。如多次寫到順子觀察螞蟻搬家,既是客觀的寫實,也同時通過這個卑微的為生存而忙碌的群體,來比擬裝臺工人群體。喻體和本體都很自然,不像某些作品,為了形而上的表達而刻意營造出某種意象,卻和真實的生活貼不上。

      其次,是人物塑造上的不凡功力;趯ι畹母叨仁煜,經由深入的觀察和思考,鑄造出生動鮮活的人物形象,便是一種水到渠成。如果為近年來的小說創作開列一個人物畫廊的話, 《裝臺》中有兩個人物應該是可以列入的。

      當然首先是刁順子,這是個極富辨識度的人物形象。他出身卑微,待人友善,同情心強,不貪占便宜,身體力行,一再自稱“咱就是個下苦的” 。因此有威望受擁戴,成了裝臺團隊的主心骨和頭領。為了保住飯碗,他處處委曲求全,逆來順受,一再吃虧退讓,拿熱臉貼別人的冷屁股,靠著這些賺得微薄的收入,維持自己、家庭和他的弟兄們的生活。

      苦難變幻著各種面孔降臨,將他擊打得遍體鱗傷:受劇組管事的盤剝,被草臺班子欺騙,拖欠克扣工資更是稀松平常。兄弟們犯事他要擔責,落難他要救助,為此焦頭爛額。家庭通常會是歇息療傷的溫暖港灣,但因為有一個歹毒刁蠻、處處和他對著干的女兒菊花,也變得像地獄一樣。他無法阻止菊花的暴虐,讓賢惠的第三任妻子蔡素芬、懂事的養女韓梅都寒了心,覺得他太窩囊,無法給予她們庇護,不得不先后離開他,給他本已傷痕累累的內心又狠狠戳上了一刀。

      將他定義為可憐的失敗者無疑是容易的,但他的形象實在要比這個標簽豐富。他處處倒霉,但始終保持了對人的友善,也始終不曾放棄對于責任和義務的堅持,雖然他也知道那樣會使自己的生活舒服些。結果便是他一再做出那些注定會產生麻煩的選擇,他沒法不這樣選擇,他認了。最后,只是因為不忍心看著孤女寡母走上絕路,他把死去的裝臺工大吊的老婆周桂榮連同其被嚴重毀容的女兒娶進家了,且不再畏懼菊花的態度。這是性格的慣性也好,是時勢所迫不得已也罷,但客觀呈現的是困苦中的堅守,是逆境中的堅韌。他有自己的人生哲學,如果說人生如戰場,他沒有做逃兵,從這個意義何嘗不可以說他是勇士?小說結尾處,順子又在觀察螞蟻搬家,他突然覺得,“他們行進得很自尊,很莊嚴,尤其是很堅定” 。他的行動何嘗不是某種尊嚴的體現。魯迅先生稱贊的民族的脊梁,不應該只是指那些站立潮頭沖鋒陷陣者,還包括那些默默奉獻、忍辱負重的普通人,他們的精神情懷中有著溫暖和光亮。一千個讀者中有一千個哈姆雷特。從不同角度觀察,能夠得出不同的結論。成功的人物形象,總是體現為意蘊的豐富厚重。

      順子的女兒刁菊花,則讓我們想到一個不是經常觸及的話題:底層的惡。從小親生母親跟人跑了,沒有受到合適教育,長得難看,大齡難嫁,轉而心理變態。她羞辱對她滿懷善意的新婚的繼母蔡素芬,毒打和她共同生活多年的妹妹韓梅,虐殺與韓梅相依為命的小狗,場面殘酷血腥,讓人看了不寒而栗。這個形象的塑造,體現了作者直面現實的勇氣,也體現了現實主義寫作的徹底性。

      典型形象這個說法,近年來不大提了。 《裝臺》的意義之一,就是通過刁順子這樣的人物,讓我們重新思考這個話題。典型形象,是衡量一部作品成功的重要標尺。不久前去世的陳忠實,他的《白鹿原》的成功,也是因為塑造了一系列生動鮮活的形象。如今長篇小說數量浩如煙海,卻沒有能夠貢獻幾個讓人記得住的形象。原因有多種,或者是美學觀念上的歧義,或者是文學表達的功力不逮,但最關鍵的,應該還是因為作家對現實生活的了解不夠深入透徹,也就難以塑造出鮮活靈動的形象。

      《裝臺》堅守現實主義創作手法的第三個突出的呈現,就是它的文學材質的豐富和出色。一部長篇小說仿佛是一座房子,人物、故事、環境、氛圍、語言、節奏、語調等等,就是構成了房子的梁柱、椽子、磚瓦等等。房子是否牢固且美觀,要看這些建筑材料是否質量過硬。

      人物、故事情節等上面已經談及,不再贅述。其他許多方面也都頗為出色。如細節的生動而富有表現力,就讓人過目不忘。僅僅舉一處為證。順子的哥哥、曾有賭神之稱的刁大軍手氣不佳,欠了同族長輩疤子叔的賭債,因無力償還不辭而別,疤子叔數次上門討債,順子無奈只得傾其所有,代兄還債。后來刁大軍查出胰腺癌晚期,順子把他從珠海接回,安排在城中村的老宅中住下。疤子叔聞訊趕來,不曾問候一句,只盯著奄奄一息的刁大軍脖頸上手腕上值錢的東西看,眼睛幾乎充血。先是取走了脖子上的項鏈,又捋下手腕上的玉鐲,最后盯上的是箍在指頭上的戒指,因為骨節腫大捋不下來,疤子叔就用自己的挖耳勺一點點別著、拔著,連汗都出來了,才勉強弄下來。這樣的細節描寫,把今天金錢對人性的腐蝕,刻畫得入木三分。他們本來都是郊區農民,但農民本性的厚道淳樸,農村宗族社會的人倫之情,也已經隨著城市化的推進而蕩然無存了。當年從巴爾扎克等人的小說中讀到過親情的喪失、人性的沉淪,這里的描寫實在是有過之。

      可以說,整部作品都是由大量具有這一類品質水準的、活靈活現的細節連綴而成,造成了很強的畫面感。這一點應當與作者作為戲劇家,對于舞臺藝術的視覺效果的重視有密切的關系。整部小說,首先是一連串的畫面,是隨著時間順序展開的畫面的洪流,讓人真正如臨其境,如睹其人聞其聲。但倘若作者缺乏對生活形象的細膩觀察,這些都無從談起。它們的本源仍然是生活。此外,大量的對話,原汁原味的陜西方言,生動傳神,很好地烘托出了地域生活的氛圍情調?傊,豐富而優質的文學質料的密集出現,讓這部作品中充滿了“干貨” 。

      《裝臺》因為出色地描繪了生活而受到讀者歡迎,出版半年發行10萬冊,這在當今文學圖書市場上很少見。探究起來,這是生活的饋贈,是現實對于眷顧它的作家的回報。千言萬語,歸納起來一句話,現實主義的美學原則不會過時。一位作家,只要植根生活的厚重土壤,以誠篤和虔敬的創作態度,做深入的發掘,就會有豐厚的獲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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