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留真》：別開新體,傳神立人(丁曉原)

　　江蘇太倉鐘靈毓秀之地，這里“盛產”科技和文化名家。吳健雄、朱棣文、吳曉邦、朱屺瞻、宋文治等，這些都是我們耳熟能詳的當代太倉名人。宋玉麟則是其中至今依然活躍在中國美術界的太倉籍著名藝術家，周和平以宋玉麟為對象寫成傳記《大道留真·宋玉麟》。這是一部別開新體、得傳主形神的立人之作。作品中有著“充滿魅力的人和事”，很值得我們去品讀。

　　一般的傳記作品大多采用紀傳體的敘事方式，即以人物人生的行進為時間軸線，以其具有個體生命史意義的活動為敘事中心，同時又關聯傳主居處的時代演進，建構關于傳主自身的歷史�！洞蟮懒粽妗に斡聍搿窏壞Ｊ蕉�不用，根據傳主宋玉麟人生的特質和作者的覺悟，采取靈便自如的結構法紀傳人物。第一部分以縱線敘說，從“水鄉之憶”及至“游弋于中西之間”、“畫院歲月”，到“執掌省美術館”、“重回畫院”，清晰地刻畫出作為藝術家的宋玉麟有姿有色的人生行旅和藝術創造。饒有意味的是，這一部分采用了訪談的形式。意味之所在，正如和平自己所說，“更為親切而隨意，這也符合他(宋玉麟)的個性”。訪談的形式既關聯著人物的個性，也反映了作者求取傳記敘事“變體”的自覺，它減除了紀傳作品通常的起承轉合的過渡性安排，從而使文本由冗重而為輕便。更為重要的是，貼合傳主的訪談設計，能深度地傳神地開掘人物的心路歷程。在“親切而隨意”的言談中，傳主會更多地袒露內心所思所想所感所悟，從而使作品更多地傳導出生命個體種種的溫度和情味。

　　作品由一張宋玉麟和父親宋文治在1951年的留影進入到“水鄉之憶”，而這一部分訪談的首問“你小時候對父親最深的印象是什么”，正是由此而來，自然而悠然地牽出傳主的憶語。這樣的入題十分靈巧地奠定了傳主自身獨特的人生與藝術發展的邏輯，又導引著整部傳記許多富含故事性的人物敘事：“拍這張照片6年后，宋文治先生進了正在籌建中的江蘇省國畫院，成為了一名專業畫家；再過了26年，他成為了畫院的副院長�！倍�宋玉麟“在28年后，也循父親之路，進了江蘇省國畫院，以后又先后擔任副院長、院長”�！霸谥袊�美術史上，父子(女)相襲成為畫家者眾，皆為名家者少，而如同宋家父子”這樣的情形，則“鮮有所聞”，“這張照片是藝術家族的重要印證，也可看作是中國美術史的一份珍貴的史料”。經作者這樣的解讀，讀者對傳主特異的人生故事產生了期待，而作品的獨特價值就具體地蘊含在作者與傳主的訪談以及作者的敘說和論述之中。

　　范小青在該書的序中指出，這本書的風格“新意盎然”，這種“風格”正來自作品另開一體的別致寫法。第一部分的訪談，讀者從家常式的聊天中，分享著藝術家的人生精彩。而第二部分“大道留真——宋玉麟先生藝術道路簡論”、“故意新貌——宋玉麟先生細筆山水”和第三部分“意趣之美——宋玉麟先生的花鳥畫”、“自由心境——宋玉麟先生的書法”、“風景舊曾諳——宋玉麟先生油畫、水粉畫”等，又是一種寫法，換了另外一副筆墨。如果說第一部分故事訪談主要是縱向勾畫出傳主重要的人生站點，那么第二、三部分則主要是“橫寫”，重在通過作者的論述、分析和鑒賞等揭示藝術家多方面藝術創造的特質和價值。在作者看來，這些部分所寫正是顯示傳主獨特生命價值關鍵之所在。如果沿用傳統的紀傳體寫法，就無法凸顯宋玉麟之謂宋玉麟之處。

　　作者既能入乎其中感悟，又可出乎其外觀照，以其富贍的學養和靈穎的感悟，抵達畫家的心靈本真和藝術創造的獨特。在和平看來，宋玉麟的藝術個性具體體現為“用‘心’寫出古典之美”，“用‘細’寫出優雅之美”，“用‘情’寫出人文之美”等，這樣的言說可謂知人之論。這種縱與橫的構架使整部傳記感性的敘說與學理的論述具有內在的邏輯關聯，相生相成、渾然一體。

　　傳統的傳記書寫方式較為單一，基本上只是語言文字的敘述。我們讀《大道留真·宋玉麟》，第一印象就是它的精美，最初吸引讀者的是其中精美的畫作和珍貴的照片，使這部傳記更具文化性和可讀性。照片、圖片之于《大道留真·宋玉麟》并不是一般地作為插圖增加視覺效果，而是成為一種具有特殊表現力的圖像語言。穿插于文字表述中的照片，或為傳主人生行旅中站點提供了現場情景，或對藝術家創造具有重要關聯的人與事作了具象再現。最為悅目可心的是那些體現了藝術家宋玉麟繪畫書法特質特性的代表作，數十件作品姿色百生、氣韻可感，其間流動的色彩線條、跳躍的韻律意味，美不勝收。文字語言和圖像語言的有機融合相生，既尊重、滿足了讀圖時代讀者新的閱讀需求，更本真地反映了傳主宋玉麟藝術創造人生的“形”和“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