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迪的新作《警官王快樂》是一部充滿歡愉的小說,也是他自身的一種生命投射——某種程度上,作者李迪就是王快樂,對生活、對創作、對前景始終樂觀、向上,精力充沛,活得健康,也給別人帶來笑聲。
我最欣賞他的長篇小說《花自飄零》。當代長篇小說中,真正寫出和讓人記住了人物的作品并不很多,《花自飄零》可以算作一部。與老舍的作品不同,它寫活了生活在20世紀下半葉的北京城的一對青年男女菊兒和姜子的鮮活形象,也使李迪的創作躍上潮頭。一個作家最好的創作往往是來自日常生活中的耳濡目染和生命體驗,但就文學總體格局而言,我們也需要大量由采訪開始的創作。李迪是精于此道的。他與公安結盟,后期將大量精力用于公安文學創作方面,成績斐然。采訪丹東看守所時,他已經60多歲,但他堅持和在押人員生活在一起,放風時一起曬太陽,所以才寫出了《丹東看守所的故事》,成為公安文學的經典之作。
采訪性創作不是每個作家都能適應的,要求作家有融入他人生活的熱情和人際交往的通達、熱情,這兩種素質李迪都具備,因此,他能順利寫出《警官王快樂》這樣的作品!毒偻蹩鞓贰穼懗鞘猩鐓^的片兒警,由100篇小小說組成,涉及廣泛的城市社區生活,每一篇的素材都有來由。為了寫作這部作品,李迪六下無錫,做了大量扎實的采訪。
《警官王快樂》寫出了片兒警生活的特色,這個特色同時也是城市社區生活的特色,涉及的事情千頭萬緒、萬花筒一樣無所不有。面對這一題材,李迪決定采取系列小小說的形式,用一個警官的經歷串起五花八門的事件。這部作品中的每一篇都呈現了一個不同的生活面,譬如鄰里關系、樓上樓下關系、家庭糾紛、車位分配、小偷小摸、廣場舞、流浪貓、霧霾等等,作為在城市生活的讀者,讀起來會感到非常親切和豐富,構成了濃郁的小說閱讀趣味。應該承認,李迪以最佳的方式寫出了片兒警題材的優勢,開辟了廣闊的可能性。
串起這些小故事的人物是片兒警王快樂,被作者設計為一個熱心的、樂天的、長著鴨梨臉的警察。小小說是精短小說,一般更要求有智慧和幽默感,而剛好,這些對于李迪來說是不難的。李迪講了100個故事,反映了100個生活側面,每個故事都只寫1000字,不追求有多深刻完美,但力求每個故事都有好玩的地方,使讀者對片兒警的生活有了較全面的了解。
當然,編100個故事比編一兩個故事難得多,每個故事都要提出懸念,還要把它巧妙地解決好,就更不容易了,也是最考驗作者的地方。在這上面,作者表現出他的想象力和靈活的技巧。例如,在《敲鑼遇險》里,王快樂遇到一個失戀的小伙子要跳樓,圍觀者眾;小伙子見到王快樂爬上樓來,威脅說再往前走就跳下去,情境緊張。作者寫到,這時,王快樂對小伙子說,你要跳誰也攔不住,但總得給親戚朋友留個話。小伙子覺得有理,于是王快樂撥通手機,把手機遞給小伙子,趁小伙子接手機時一把抱住他,將他救了下來——這個結局是巧妙并合情合理的。還有些結尾并不直接來自情節的轉折,而是結束于一個有味道的細節。如《金耳環》中,兩妯娌打架,互相搶了耳環,鬧得不亦樂乎。王快樂經過努力,將糾紛化解掉了。最后,兩兄弟說了句“再吵收回耳環”,兩妯娌則回敬了句“別想”——這種結尾節外生枝,不落窠臼,反而更有意思。還有些故事的結局給人帶來深邃的意境,如《儲存感情》里,王快樂替外來戶老金辦了社保,屬于分外幫忙,引起協警小吳的不滿。但過了一陣子,王快樂和小吳去處理一起群體事件,在一個村里遇到圍困難以脫身,正在此時,老金突然出現,幫他們解了圍。事后,小吳感慨,王快樂笑道:“警民關系跟存款一樣,平時不存,到時候你就想取,行嗎?”這種故事的發展出人意料,但含有哲理,揭示了警察和人民之間某種深刻的聯系。
李迪的敘事多依賴生動的口語,寫《花自飄零》時發揮得尤其淋漓盡致,《警官王快樂》依然如此。他以北京話為基調的口語,在表現無錫地方特色時,多少使人感到“隔”了一些,不失為一種缺憾。當然,這是受限于作者主觀條件發生的一點問題,無傷大雅。重要的是,有了《警官王快樂》,無數公安片兒警的工作與奮斗得到了較集中的表現,這個行業的形象得到了凸顯,這對于增進社會和解、促進社會和諧與進步頗有益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