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編輯的約稿電話,是命題作文:2015我的關鍵詞。編輯很熱情,更是客氣,真不好意思推托拒絕,張嘴就答應下來了。放下電話,才覺得這個題目挺難的,其實就是做一個年終總結嘛。自打我從那個朝九夕五的辦公室位子上退下來,已經忘記了年終總結這件事了。這下好,躬身反省,清點言行,得失收支,總算從365天的記憶中,撈出了一個關鍵詞:調整。如果把這個關鍵詞放大成一句話,那就是:完成了一個退休“原主編”到“全職專業”作家的調整。這個調整從退休那天開始,在2015年可以說基本“調整”到位。
對我而言,這個調整也就是生活方式、生活節奏以及生活態度的調整。從多年習慣的上下班,聽報告,寫總結,審稿件,這一套“流水線”似的工作,變成沒有人給你布置工作,不需要請示報告,經過調整重新找到新的生活方式和生活節奏。2015年,我生活的新主題基本是:讀書、寫作、旅行。在這三種生活狀態里,我經常提醒自己,注意放慢節奏,盡力保持對外部世界的興趣。
我現在的讀書方式,基本是“讀新聞,看老書”。新聞是跟上時代的引路者,同時也是多年形成的規矩,坐在電視機前看國際時訊,給奧巴馬場外指導幾句,給普京點個贊。有自以為是的暢快,也屬于“匹夫有責”的操心?蠢蠒亲x書的基本方向。新書太多,光長篇小說一年就上千部。讀不過來事小,傷了胃口事大。好在書架上有多年積蓄下來的老書。這些書都是到手的新書翻閱后,喜愛而不舍,沒有看后就被“賣舊書報”的“幸存者”。比方說,這一周正在看鐘叔河先生的《念樓學短》,重讀自己當年在書上用鉛筆寫的“點評”,好像看到自己在人生拐角左顧右盼的樣子,有趣。
寫作是我成為一個作家的立身之本,無退休年限。今年寫的新作不算多,也小有收獲。新文化運動百年之際,雜文界都在回顧總結。前年《雜文選刊》編選“中國雜文百部”,給我編了一部《葉延濱集》。去年作家出版社為我雜文寫作三十年,出了雜文集《天知道》。前幾天剛收到朱鐵志先生編輯“新中國雜文大系”的《請教馬克·吐溫先生——葉延濱自選集》。雜文從來不暢銷,出雜文集也不賺錢;仡櫚倌觌s文之際,有文友替自己編書,有出版社愿意做這個不賺錢的公益,是讓人感到溫暖的事情。
旅行是我生活中的重要內容!拔蚁肴绻湃四菢又苡问澜/一匹馬馱半袋詩書/半壺酒伴一把長劍/任陽光把身影縮短拉長/隨月色引我潛入夢鄉/過去很生態/現在很奢侈/還是妻子對這個世界更了解/每當我要出遠門就只問一聲:/錢包?手機?鑰匙?/——任走遍天涯/都能找回家!”這是我寫的一首小詩《行裝》。我在一篇文章里談這首詩的體會:“這首詩里有三個關鍵詞:錢包、手機、鑰匙。出了門帶上這三件東西,一般就能平安無恙。這是我新的體驗。自從不再守著一個辦公室當差,從主編的位子上退下來以后,出門旅行的時間占了我幾乎一半的日子。在此之前,有公務纏身,雖也常出差,但總是像風箏,來去匆匆不利索,縱有好山秀水,也難叫人忘情于山水,F在有了大把的時間,趁著還跑得動,四處走走,應該說四處飛飛,坐飛機的時間多。在坐在辦公桌旁上班與將來躺著養老之間,我將旅行放進生活的重要位置。我也把我的旅行記錄曬一下。打開手機上的‘航旅縱橫’,去年的飛行記錄是:共飛行153小時5分,飛行里程95952公里,飛行次數62次,評價:你就是為飛行而生的!”這是今年年初寫的文字,剛才打開手機查一下,今年飛行70次。有點多了,雖然已經告訴自己要做減法了,推掉了許多邀請。今年飛得最遠的是到新疆的喀納斯,那是我童年就向往的神秘之湖。這是一次返老還童之行,藍天下的雪山,雪山懷抱中變幻著色彩的圣湖。今年最值得紀念的旅行是去了拉薩,填補了空白——我最后的“未達目的地”。去西藏是參加援藏干部陳人杰的作品研討會。陳人杰是一位青年詩人,在援藏期間完成了大型組歌的創作。他在援藏任期結束后,申請繼續留在那曲地區任職。他的作品研討會發出的邀請我無法拒絕。到了拉薩我感到心臟十分不適。開完會后,在賓館小衛生室,查脈搏跳到120以上,查血氧掉到70。不由分說,一張機票把我送下高原,兩小時后我落在成都機場。我對自己說,不服老不行了,這算最后一次蹦極了。2015年要謝謝喀納斯,讓我返老還童。2015年還要謝謝拉薩,讓我知道我是老頭了。
這就是2015年我的關鍵詞“調整”:保持一顆永遠年輕的心,認真過一個知識老頭的日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