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風想望顧景舟——《布衣壺宗：顧景舟傳》讀札(雷雨)

　　《布衣壺宗：顧景舟傳》：徐風著，江蘇鳳凰文藝出版社出版，圖為此書插圖。

　　時下不少人慨嘆工匠精神或將滅絕，倒讓人想起今年恰逢百年誕辰的一代壺藝大師顧景舟。

　　宜興紫砂壺，馳名中外。因此古藝，自然也是陶育出不少制壺大師、能工巧匠。顧景舟在這樣的群星燦爛之中，究竟處于什么地位？他何以成為眾望所歸的一代壺宗？他有著怎樣的成長軌跡？他的美學風格是怎樣形成的？一生布衣的顧景舟，生前幾乎籍籍無名，為何身后卻是蜚聲海內外如陳年老酒歷久彌香？徐風有近水樓臺之便，更有孜孜以求之功夫，在作品中為世人展示出一個可親可敬、真實可感的顧景舟。

　　我曾讀過一些傳記，大多或是資料堆砌、滿篇溢美之辭，令人心生疑竇；或是言不及義、東拉西扯，令人不知所云。你已經知道的，他絮絮叨叨任意發揮；你想知道的，他卻胡亂附會、令人啼笑皆非。徐風筆下的顧景舟不是這樣。顧景舟作為一代工匠，留存資料甚為缺乏，徐風下足案頭功夫反復搜求爬梳，辨析顧景舟的家世淵源，走訪多人記錄下極為珍貴的口述資料。在這些資料的基礎上，徐風反復論證、去偽存真，努力在人言人殊中闡幽發微。如此細密功夫之下，徐風心中的顧景舟逐步明晰起來、生動起來，他筆下的顧景舟也自然是豐滿立體。

　　原來，顧景舟這樣生長在江南的一代工匠，也是淵源有自、傳承有序，更為可貴的是，顧景舟并不僅僅滿足于在宜興一地局促發展，他更注意兼容并包、融會貫通。行走滬上，顧景舟結識諸多書畫界名流，既有堅持自我的崖岸自守，更有虛心請教、默默體察的切實功夫。這樣的涵詠體察，謙沖自牧，終于造就了顧景舟即使在天翻地覆的制度斗轉之時，也能夠退守一方尺寸天地。他在壺藝上精益求精，求得自己內心的平靜。待時機來臨，不茍且、有主張、不隨波逐流的顧景舟終于脫穎而出。徐風寫出了顧景舟的風骨與神韻，此之謂也。

　　顧景舟是人不是神，但他也絕非平庸無奇之人。徐風除了在顧景舟的風骨凜凜、技藝卓然上下足了功夫，還著重寫出顧景舟的俠義情懷與情感世界。顧景舟對藝術的探索忘我投入，對情感生活也不降格以求、俯首斂眉。顧景舟對妻子有著感人肺腑的情感，書中有諸多細節，看似平實淡然，實則內涵波瀾，令人心酸。聲名遠播自然會招來商人趨之若鶩，顧景舟面對種種利誘，進退裕如，卻是超然淡泊。如此境界，令如今多少所謂大師望塵莫及。

　　為撰寫此書，徐風嘔心瀝血，兀兀窮年。書稿甫出，他便請多位朋友傳閱品評，而這樣的傳閱品評并非僅僅是做做樣子，而是真正的察納雅言，盡心吸納。如此細細打磨，不厭其煩，才終于有了《布衣壺宗》的鮮亮耐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