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節運動的文化“新次元”(關戈)

——從“光棍節”的文藝表達說開去

　　當大家都虔誠地摸著鼠標，為雙11剁手大戰摩拳擦掌之時，其實輕舟已過萬重山。光棍節，這個本不知從何而來的節日，雖然有個木光昆的凄慘愛情故事作為江湖傳說，它被商家挾持的污名以及單身男女們對影憑吊的初心，卻注定這個節會來時如猛虎、去時如抽絲。有人在為搶購“守候” ，也有人攢了“甜言蜜語”在網上曬“如何文藝地說我愛你” ，比如“你是我這一生等了半世未拆的禮物”“我行過許多地方的橋，看過許多次數的云，喝過許多種類的酒，卻只愛過一個正當最好年齡的人”等。正所謂馬云的歸馬云，光棍也要有春天。

　　這個現象可以推延到越來越多的節日。娛樂和狂歡，取代傳統的風俗習慣或底蘊傳承，逐漸與現代商業形成合謀。從引進情人節、萬圣節、圣誕節等洋節日，到挖掘元宵節、七夕節、重陽節等傳統佳節，再到起哄般推出一個似是而非的光棍節，洶涌澎湃的商業訴求似乎找準了投射能量的所在——問君何所思，問君何所憶，沒有什么比人間煙火更動人，它做的不過是提供一個理由，讓人釋放悶騷。

　　商業特質正越來越成為現代節慶的重要屬性。不管你承認或者不承認，歡呼或者怒斥，它都在那里�，F代娛樂消費進入人們的生活，本身就是社會大規模生產及商品流通的結果�，F代交通、信息網絡技術的進步，則為其形成更大的聲勢推波助瀾。如果說光棍節是一個典型案例，娛樂和狂歡則是一個外在表征。關鍵在于，必須認識到類似的節慶正在形成一種現代的文化邏輯——憑借科技、傳播和商業的運作，廣泛地歸集大眾娛樂狂歡的沖動，從而拓墾似的開啟文化“新次元” 。

　　但是，許多人顯然對此還準備不足，而僅僅把此類現象當作是商業的短期投機或低端低俗的喧囂。實際上，商業是很敏感的，它的動向往往帶有前瞻的意味。商業對節慶文化的消費或拓墾，可能意味著一種新的資源配置方式正悄悄地產生。當然，它只是工具或憑借，甚至還可能是雙刃劍；或者說，馬云的歸馬云，光棍的歸光棍，要“文藝地說我愛你”還需要文藝或文化自身的自覺。如何自覺？就是要呼應這樣一種醞釀文化的現代邏輯，沉淀真正有價值的東西。

　　每一次現實或網絡的娛樂狂歡，你總能發現真正的高手在民間。無論是腦洞大開杜撰出木光昆同學凄慘愛情故事的段子手，還是在情人節、七夕節搜羅編列各種暖心“甜言蜜語”的網絡情圣，乃至在父親節、母親節、重陽節制造慰藉的催淚大俠，網民們生動的語言、豐富的想象力和民間的幽默智慧，都讓人感覺到蘊藉于廣闊生活中的無限創造力。當現代城市的單元居所局限了人們的交流，網絡與商業悄悄地推疊起一種醞釀文化的新可能，竟如此地接地氣。你可以不喜歡過于喧囂、迅如猛虎的商業化節慶，但那如抽絲般的文藝惆悵，還是讓人心里一動。

　　的確，有的節慶太似是而非，太良莠雜蕪。商業化的泛濫尤其應引起警惕。為商業化節慶搖旗吶喊大可不必，但從類似的現象中理出一種屬于當下生活的、現代的文化邏輯，卻可能會給當下的文化建設特別是網絡文化建設帶來啟發。在網絡文化建設備受重視的當下，倘若能依托運作，過濾掉那些喧囂的、雜蕪的商業成分，在娛樂狂歡的塵霾后發現、感受乃至有意識地營造一種文藝的氣氛、思想的環境，讓光棍節、情人節成為“愛情詩歌節”“民間故事會” ，讓重陽節成為關愛老人的風尚雅集或登高望遠的現代風度，這樣的節慶多多益善又何妨？

　　呼應、過濾而后沉淀，或許是因應類似現象的可取選擇。商業化本身的高效，與人心歸集的動向結合，用戲劇的語言說，它們構成了一種強烈的動機與敘事效率的搭配。而它們的品質和詩意內蘊，則有賴于用健康的、溫暖和美好的元素注入，把商業噱頭或騙婚、艷遇之類的雜質或想象擠出去。不指望每個節都沉淀為多年后的固定習俗，但與現代生活緊密結合的類似現象，在文化上顯然已能自圓其說。走的人多了，于是便有了路�；蛟S，路的那頭正春光明媚，也未為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