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現代人產生幸福感的心理機制過分依賴于大腦,過分依賴于對感官的剝削,就會形成惡性循環:“它必須要么生產出越來越多的歡樂,要么垮臺!边@樣的惡性循環在瓦茲看來恰是現代人拿來對抗生命中難以消解的不安全感和焦慮感的辦法。這種做法無異于飲鴆止渴,會導致不可逆的感官的鈍化及大腦的疲累。瓦茲堅信,減輕大腦疲累、消除不安全感和焦慮感的方法就是從外部刺激中撤退,并返回自己的內心。
不安和焦慮,實則可以歸結于心。瓦茲的安心之道回到了“心”本身。外界不可能填充我們的心——內與外的分裂一旦存在,我們就開始面臨不安感和焦慮感的深淵。心靈為何面對外部刺激會產生迷失、焦慮與不安?這在于當心靈起念時,它的意向是指向外在事物,一旦心靈為外在事物所規定,它就會失去其自身的本性,也意味著自心的不安與迷失。當心受制于物時,它就會被物所束縛,并被物所遮蔽。
除了為物迷失,瓦茲在書中深刻指出,我們心中非常固執保有的那個我,是造成不安和焦慮的罪魁禍首,只有意識到這樣一個“我”的虛幻性,才領悟了解決之道的真諦。他想讓讀者認識到,不存在固定不變的我,被稱作“我”的那個東西——事實上是由持續變動中的經歷、感受、想法和感覺構成的一股流。瓦茲所暗含的是禪宗的“無我”觀念。禪宗講明心見性,真正的“無我”,是我們在道理上認識到確實沒有自我,這時,真心就坦然地表露。在這個“無我”的觀念樹立起來之后,我們需要努力的是心甘情愿地把色、受、想、行、識等放下。
在瓦茲看來,除了以覺察歡樂的那種完滿方式去覺察痛苦、恐懼、厭倦或悲傷,不存在其它可能性。覺察歡樂的完滿方式,就是忘掉此刻或只擁有此刻,是對當下時刻的覺察。在經驗某事的那一刻,我們忘掉了我們正在體驗它,這是對那一時刻的最完滿的擁有;只要我們意識到自己正在體驗,只要意識得到“我”的存在,那便已是另外的念頭或時刻。而明天以及有關明天的計劃可能一點也沒有意義,除非你充分地與當下的現實接觸,要堅信,你生活在當下且只生活在當下。人跟他的當下經驗是一體的,我們不可能找得到一個獨立的“我”或一顆單獨的心。阻斷主觀分裂感的產生,就得放下我而全心地投入到每一個當下中去。
瓦茲更是推翻了有關來生的說法,而且敲碎了對一個將要到來的更好世界的一切希望。他認為,假使快樂總是依賴于一些我們期待將來會發生的事情,我們就是在追逐一縷永遠抓不住的鬼火,直到未來以及我們自身都消失在死亡的深淵里。一旦心看透了所有的恐懼和希望,它便在一種超越思維的、有覺察力的狀態下,于自身內部找到了安寧。
在瓦茲的求學和職業生涯中,始終貫穿了他對東西方宗教與哲學的融合。終其一生,他努力成為一座溝通古代與現代、東方與西方、文化與自然的橋梁。尤其是他融合了古老而珍貴的禪宗智慧,卻不動聲色,書中并未提及佛陀的名字,卻直接看進了生活在核彈陰影下的讀者的內心,并提出了一個永恒問題:人生僅僅是,出生前和死亡后的黑暗之間火花般一閃即逝的短暫瞬間,充滿了混亂和痛苦,這是真的嗎?這樣的反思與追問在今天依舊警醒人心。
可以說,瓦茲寫作中的深層追求都在表達,持久的幸福只能通過放棄自我來獲得,這個自我不過是一種純粹的幻覺!斑@個自我不斷地把現實推開,它以空洞的愿景構筑未來,并且把過去構建在令人悔恨的記憶之上!(《導讀》)
“誰想要拯救自己的靈魂,誰就會失去它!笨v覽全書,瓦茲的探討涉及人對心理安全感的追尋,以及人在宗教和哲學中尋找精神及知識上的確定性的努力。這種不安感是對安全感的追求導致的,反之,救贖和理智存在于最激進的認知和接受當中。他意在以一種逆向的方式來說明,宗教和形而上學的本質性的真相,是經由擺脫宗教和形而上學來被證實的,而且它們是通過被毀滅才得以顯露。故此,《心之道》這本書正如譯者所言,“它不僅是解決不安全感和焦慮問題的終點,更是讀者可以借其理路而繼續探索禪法奧秘的一個起始點!(《代譯序:阿倫·瓦茲的安心之道》)
《心之道——致焦慮的年代》 (美)阿倫·瓦茲著 李沁云譯 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出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