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圖:蔡華偉
閱讀終究是一種私人化、個體性的選擇與行為,無論讀還是不讀、讀這還是讀那,莫不如是。至少我個人的閱讀就是,“我的閱讀我做主”。話雖說得如此鏗鏘,但仔細想來,即便是“我做主”,在自己的閱讀生涯中,至少又可細分為兩類情況:一是沒有明確目的或任何功利的泛讀,二是有十分具體目的或明確功利的閱讀。前者我稱之為“率性的閱讀”,后者姑且命名為“專一的閱讀”。
先說“率性的閱讀”。我曾經寫過一篇題為“職業閱讀不好玩”的短文,說的就是在人民文學出版社主持工作那些年的閱讀;叵肽9年多的時間,終審稿必須一絲不茍地硬著頭皮讀下去;為了解競爭對手,同行們推出的重點作品及市場上的熱點作品也需要瀏覽;還有文學界寫作的整體概貌同樣應該做到心中有數……如此這般,自己的閱讀至少4/5的時間不得不圍繞著職業打轉轉,當時我曾經極端地說“見到稿子就惡心”,以至于3年前終于卸下社長職務后的很長一段時間內,我都是見了文學作品就繞著走。而與這種被職業“綁架”所不同的便是“率性的閱讀”。此時的閱讀不過是自己生活方式的一種,想讀就讀,想讀什么就讀什么,看得下去多看幾眼,看不下去擲之一旁便是,全憑興之所至,率性而為,好不悠哉樂哉!“率性的閱讀”看似隨心所欲,其實不經意間也在走心入心。還是以我的文學閱讀為例,以前“職業閱讀”時,滿腦子琢磨的就是這部作品的市場吆喝點在哪,首印數能有多少之類,F在讀文學作品的絕對數量雖不及以前,但最近不到一年的時間里,我認真讀完的長篇小說就有遲子建的《群山之巔》、賈平凹的《老生》、閻真的《活著之上》、范穩的《吾血吾土》、嚴歌苓的《護士萬紅》、艾偉的《南方》、周大新的《曲終人在》、張者的《桃夭》、孫惠芬的《后上塘書》、路內的《慈悲》、關仁山的《日頭》以及彭小蓮與劉輝合著的《荒漠的旅程》等十余部。沒有了“職業的壓迫”,這些長篇小說讀起來反倒十分輕松,帶給我的藝術享受或遺憾也更加強烈與清晰。同樣是在離開了“職業閱讀”的時光,張曼菱的《西南聯大行思錄》、張伯駒的《煙云過眼》、朱家溍的《故宮藏美》、汪家明的《難忘的書與人》、吳建民的《順勢》、埃德蒙德·胡塞爾的《邏輯研究》、約翰·穆勒的《功利主義》、亨利·羅伯特的《議事規則》、馬丁·雅克的《當中國統治世界》、羅伯特·謝偉思的《斯大林傳》、戴維·羅特科普夫的《美國國家安全委員會內幕》、弗雷德里克·馬特爾的《主流》和里奧·漢德爾的《好萊塢如何讀懂觀眾》等一大批“閑書”,才得以走上我的案頭。這些書大多說不上特別經典,也基本不屬于流行讀物,很難說我是沖著什么去讀這些書,也很難說讀后有什么具體收獲,但伴一杯香茗伏在案頭,這個過程本身就是一種享受,而且可以肯定的是,其中的某一點說不定什么時候便會蹦出來為我所用,屆時至少會免去一些“書到用時方恨少”的煩惱。
與隨心所欲的“率性的閱讀”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專一的閱讀”。作為社會的一分子,人不可能總是率性而為,比如求學、比如工作、比如某件具體的事,甚至比如好奇、比如從眾,都可能導致你不得不去讀某一本書或某一類書。這樣的閱讀,骨子里當然是出于某種功利的需要,而要實現或滿足那種功利,就不得不保持閱讀的專一。它或許說不上快樂,但未必不受用。這段時間,因為職業的需要,我硬著頭皮啃下了馬化騰等著的《互聯網+:國家戰略行動路線圖》和阿里研究院發布的《互聯網+:從IT到DT》,不敢說就此徹底明了“互聯網+”的前世今生,至少不像此前那樣一片茫然了,這就是一種受用。同樣是最近受人之托,我先后閱讀了李向東和王增如合著的洋洋50余萬言的《丁玲傳》以及卜健所著洋洋70余萬言的《國之大臣——王鼎與嘉道兩朝政治》。前者是我所讀過有關丁玲傳記中材料最為翔實的一部,后者則不僅是王鼎的個人傳記,更是一部嘉慶、道光兩朝政治史、邊疆史、軍事史和文化史的總和。如果說受用,則絕非只是知識的擴充,更是讓我堅定了一個信念:真學問和死功夫如影隨形,絕非忽悠者所能為之。
由此看來,“率性的閱讀”長于博,“專一的閱讀”精于專,前者在延伸著人生的閱讀半徑,后者則聚焦于這條半徑上的幾個點或某幾個小段,各得其所,孰優孰劣難以判之,但可以確定的共性就是四個字:開卷有益。
(作者為中國出版集團副總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