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熊慶來》熊秉衡 熊秉群 著 云南教育出版社
一九五九年夏,秉信到北京開會,秉慧暑假來北京度假,父母親與家人合影。后排左起:秉慧、秉群、秉信、有德;前排小孩是有毅、有莉。圖片選自《父親熊慶來》由熊秉衡、熊秉群兩位教授撰寫,云南教育出版社出版的《父親熊慶來》一書,對于我國科學界、教育界和出版界,都是一部具有重要意義的傳記。
熊慶來先生是我國函數論研究的一位先驅與主要開拓者,也是我國近代數學研究與高等數學教育的一位奠基者。他在東南大學和清華大學,參與創建數學系和主持系務及教學工作,培育了一批優秀的學生,成長為杰出的數理專家。以后他又擔任云南大學校長十余年,為云南大學的發展作出了貢獻。
一、在學術上的重要貢獻
熊慶來先生1893年出生于云南省彌勒縣。當時正是清朝末年,政治腐敗,軍隊懦弱,國力衰微。一些人試圖挽回頹勢,鼓吹洋務運動,開始走出國門,向西方學習。最初人們僅認識到西方人船堅炮利,于是較多地學習其船政、海軍、路礦、橋梁等實用科目。到辛亥革命前后,一些有識之士才逐漸認識到科學和民主的重要性,到西方國家學習的科目逐步遍及自然科學與人文科學的各領域。
熊慶來先生曾三次赴歐,主要在法國學習和從事研究工作,總計逾17年。他第一次赴歐是1913年至1920年,由云南省公費派遣,在法國學習了大學本科與碩士的許多數學課程。1932年至1934年,熊慶來先生第二次赴歐訪問,他先到瑞士蘇黎世參加國際數學家大會,了解數學發展動態,對法國著名函數論專家瓦利隆關于亞純函數的波萊爾方向的大會報告頗感興趣。熊慶來先生在參加了蘇黎世的國際數學家大會以后,即去巴黎與瓦利隆一起從事函數值分布論的研究。他對于當時研究很少,增長十分迅速的無窮級函數,引進了型函數的概念,作出了系統和精確的研究。他的論文發表在國際的重要數學期刊上,70余頁,獲得權威學者的贊譽,并榮獲法國國家博士學位。他引進的無窮級的定義被稱為“熊氏無窮級”,成為以后研究無窮級整函數與亞純函數的得力工具。
1949年9月,熊慶來先生赴巴黎出席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大會后,因病滯留法國,他重新開始了學術研究工作。1957年6月,他返回北京,到中國科學院數學所任研究員,繼續從事研究,并培養青年學者。在值分布理論中,他注意到亞純函數結合于導函數的研究,獲得了富有意義的成果。在正規族理論中,他從相應的基本不等式出發,消去余項中的所謂原始值,從而建立相應的正規定則。熊慶來先生關于消去原始值、建立正規定則的方法,為我國學者不斷使用與發展,卓有成效地解決了海曼教授搜集與提出的全純和亞純函數的新正規定則方面的大部分問題。這個方法對英、美同行學者的研究也有相當影響。
二、在高等教育與培育人才上的貢獻
1921年,應東南大學郭秉文校長的邀請,熊慶來先生到該校創建數學系,擔任教授兼系主任。當時系內僅他一位專任教授,因此在此后的五年間,他開設了十余門課程,并自編講義。在東南大學,熊慶來先生培養了一些杰出的學生,如胡坤陞、趙忠堯、嚴濟慈等。胡坤陞后到哈佛大學深造,從事變分學研究,獲博士學位,回國后長期在中央大學與四川大學擔任教授。趙忠堯從東南大學畢業后,赴加州理工學院師從諾貝爾獎獲得者密立根教授,在國際上首次觀測到正負電子對的湮沒輻射,是物理學上的重大發現。嚴濟慈從東南大學畢業后,由熊慶來、何魯、胡剛復教授資助赴法攻讀,后來,嚴濟慈獲法國國家博士學位后回國,為我國物理研究作出了杰出貢獻。
1926年,熊慶來先生應清華大學聘請擔任教授,1928年任數學系主任。20世紀30年代初,熊慶來先生等在清華大學建立了數學研究所,在我國首次培養數學領域的研究生。老師同學中,研究逐漸形成風氣,論文不斷在“清華理科報告”發表。熊慶來先生十分注重學術交流,以促進人才的成長。著名數學家法國阿達瑪教授和美國維納教授,當時應邀到清華大學作系列演講,使師生受益匪淺。在這樣優良的學術環境里,一批青年人才茁壯成長。例如,華羅庚、陳省身、許寶、柯召、徐賢修、莊圻泰、段學復等,走向學術研究的前沿。物理系的學生錢三強、趙九章、林家翹、彭桓武等也都得到很好的培養。
1937年夏,熊慶來先生應云南省主席龍云的邀請,出任云南大學校長。他在抗戰極其艱難的條件下,竭盡全力聘任教授,添置設備,增設院系專業,將一所規模很小的地區性大學發展成擁有五所學院、教授陣營堅強、在全國具有影響、頗有規模的國立大學,為云南和全國輸送了一大批人才。
1957年,熊慶來先生由歐洲回國在中國科學院數學所工作期間,他全心全意做好教學和研究工作,竭盡全力幫助青年學生成長,期望他們成為社會的中流砥柱,國家的精英。
三、身教重于言教,傳記敘述,完全忠于史實
1962年,我和張廣厚由北京大學畢業后,考入中科院數學所,成為熊慶來先生的研究生。熊先生擔任我們的導師時已年逾古稀,半身不遂,然而他對我們十分愛護,經常與我們談話。雖然許多談話內容只是一些閑聊、典故,卻使我從學術思想上受到熏陶,并從中探索合適的研究方向。熊先生自己曾謙遜地說:“我年事已高,雖不能給你們具體幫助,但老馬識途!
研究生的四年期間,我在《中國科學》上發表了4篇論文,在《數學學報》上發表了1篇論文。這些論文受到國際上同行學者的關注與引用。應該說,我們當時在熊慶來先生指導下的研究,是當時國際上函數論的前沿,并達到了十分先進的水平。我們在研究生階段所獲得的成績,并在以后獲得了很好的發展,是與導師熊慶來先生的引領與幫助分不開的。
熊慶來先生在東南大學和清華大學時,都是剛開始創辦數學系,講授課程很多,課務繁重;同時,他擔任系主任,還要考慮到系務安排、教師延聘、學生成長、學術研究、未來發展等諸多方面。但是當時國內科系尚無固定模式,各門課程均無中文教材,工作之繁重可以想見。在抗戰極其艱難時期擔任云南大學校長,其困窘與繁忙更是無可比擬。他的時間和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很少能顧及子女的教育與培養。盡管如此,他的子女們平日受到其精神的感召,在他言行潛移默化的影響下,都十分順利地成長為各個領域造詣很深、貢獻甚大的專家。時光流逝,熊慶來先生的長子秉信先生、次子秉明先生、女兒秉慧女士已先后因病逝世。
本書作者熊秉衡教授、熊秉群教授以往在物理、通信領域內都是很有貢獻的專家,長期為自己專業領域的工作操勞忙碌,退休以后仍無空閑。然而長期以來,他們有一個心愿,要將父親熊慶來的一生十分真實地記述出來。尤其是經過了史無前例的十年浩劫時期,熊慶來先生當時受到嚴酷的批斗,身心備受摧殘,并于1969年2月逝世。他們感到有責任將熊慶來先生這位老一輩學者的典型向當今的社會和廣大民眾,尤其是向青年學子們作一清晰的介紹。
作者為此做了大量的工作。他們收集了熊慶來先生與當時有關人士的許多電報、信函,采用了熊秉明及其他人當年日記中的有關記述,查閱了檔案館中保存的文獻資料,特別是在巴黎的法國國家檔案館中查閱了20世紀30年代熊慶來先生博士論文的評閱意見,令人印象深刻。他們訪問了有關人員,留下了寶貴的錄音,從中選取了有用的資料。此外,書中還附有大量珍貴照片,為各個時期的歷史史實與人物提供了佐證。
從本書所記述熊慶來先生一生的經歷,我們可以看到現代數學和科學技術在我國創業的艱難,看到我國高等學術人才成長的進程,看到抗戰時期云南大學的成長與發展,也看到熊先生1957年返國后的工作與培養青年人才,以及在“文化大革命”時期經受的折磨與苦難。所有這些對于廣大讀者都是富有教育意義的。
(作者為中國科學院院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