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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學翻譯:通過無數個百分之一向百分之百逼近(林少華)

    http://www.jchcpp.cn 2015年07月07日10:02 來源:深圳晚報 林少華
    《斜陽 人的失格》 【日】太宰治 著 林少華 譯 華東師范大學 出版社 2015年6月出版《斜陽 人的失格》 【日】太宰治 著 林少華 譯 華東師范大學 出版社 2015年6月出版
    《青春的悖論》 【日】織田作之助 著 岳遠坤 譯 華東師范大學 出版社 2015年6月出版《青春的悖論》 【日】織田作之助 著 岳遠坤 譯 華東師范大學 出版社 2015年6月出版
    《白癡》 【日】坂口安吾 著 葉琳、楊波 譯 華東師范大學 出版社 2015年6月出版《白癡》 【日】坂口安吾 著 葉琳、楊波 譯 華東師范大學 出版社 2015年6月出版

      林少華(翻譯家)

      說起文學翻譯,有個相當有趣的現象。那就是,無論譯者還是讀者都活在百分之百的虛擬世界中——譯者希望譯出百分之百原汁原味的原作,讀者希望讀到百分之百原汁原味復制原作的譯作。而很少有人發現百分之百那玩意兒實際上純屬子虛烏有。就日本文學來說,試問,夏目漱石是百分之百還是川端康成是百分之百?抑或大江健三郎、村上春樹是百分之百?

      這里且以太宰治為例。他的《人的失格》中譯本據說已有不下十種。十種譯本肯定一種一個樣。例如“第一篇手札”開頭第一句,日文當然同是“恥の多い生涯を送って來ました”,但看我手頭兩種譯本,一種譯為“我的一生是充滿羞恥地走過來的”;另一種為“回首往事,盡是可恥之事”。而拙譯則是“送走了恥辱多多的人生”。不僅文體或行文風格明顯不同,而且意思也不盡一致。就連書名都各所不一:前兩種照搬日語而為《人間失格》。另有人譯成《喪失為人的資格》。就意思的準確性而言,當屬后者。前兩種貌似“忠實”,而語義偏離大矣。這是因為,作為日語的“人間”,語義為“人”或“人們”。不過自不待言,如此譯法并非由于譯者理解失誤,而可能出于對“異化”或形式對應方面的考慮。換言之,前兩種譯法太“生”,后一種則未免過“熟”。作為后來者的我——幸虧我是后來者——一再抓耳撓腮的結果,最后決定譯為“人的失格”。蓋因愚以為翻譯當介于生熟之間也。太生(異化),則意思似是而非;過熟(歸化),則有以釋代譯之嫌。借用那句關于翻譯的意大利名言:翻譯如女人,貞潔的不漂亮,漂亮的不貞潔。

      那么,哪一種是百分之百原汁原味的或既“貞潔”又“漂亮”的太宰治呢?答案不言自明:都不是,不可能是。百分之百的太宰治,一如“百分之百的女孩”和“百分之百的男孩”,這個世界上哪里都不存在。然而吊詭的是,每個譯者又都在挖空心思追求且深信自己譯出的是百分之百。也必須如此追求和如此自信。否則,翻譯就無以成立,優秀翻譯就難以產生。在這個意義上,翻譯——這里指文學翻譯——中的百分之百始終是一場虛幻的夢境,一如蓋茨比整夜整夜守護的對岸的綠色光點一樣可望不可即。一句話,翻譯永遠“在路上”。譯者只能向那個光點步步逼近:百分之七十、百分之八十、百分之九十。百分之百則永遠在光影迷離的彼岸。

      何以如此呢?原因主要有兩個。一個是,說到底,任何翻譯都是以譯者個性化理解為前提的語言轉換。理解總是因人而異。而文學翻譯還要加上對原作審美情境的感悟能力。這方面差異更大也更微妙。好比鋼琴家彈奏貝多芬的《命運交響曲》,由于每個鋼琴家對樂曲的理解、感悟總有個人主觀性介入其中,演奏效果必然存在種種微妙差異。另一個原因在于兩種語言功力。尤其對外語的語感捕捉能力和母語表達能力。而后者往往不被看重。從根本上說,翻譯是一種特殊的母語寫作。一個不能用母語寫出一手像樣的文章的人,絕無可能搞出像樣的翻譯。但另一方面——恕我重復——哪怕這兩點再出類拔萃,要百分之百再現原作也絕無可能。再打個比方,翻譯好比復印機,復印機質量再好,復印件也不可能同原件一模一樣?梢晕┟钗┬,但不可能一模一樣。又如鏡子,哪怕影像再逼真,那也終究是逼真,而不就是真。一言以蔽之,百分之百的太宰治哪里都找不到?梢越咏,甚至可以超越,但等同不可能。換言之,可以是百分之九十的太宰治,甚至可以是百分之一百零五的太宰治,但沒有百分之百。然而譯者又偏要追求百分之百。我也不例外。

      那么我是如何追求百分之百的呢?說出來并不復雜,就是想方設法找出那個百分之一,那個唯一。例如前面那句原文中的“恥の多い生涯”,與之相對應的譯法也足夠“多い”!岸啶ぁ闭,如“很多/許多/好多/老多/多多/相當多”或者“盡是/多是/滿是/充滿/滿滿”等等;“恥”者,如“羞恥/可恥/無恥/恥辱/丟人/丟人現眼/見不得人”等不一而足。但這并不意味哪一個都可以。必須說,在特定語境中,最佳選項唯有一個。作為譯者,就是要找出那個唯一,那個十幾分之一幾十分之一甚至百分之一。通過無數個百分之一向百分之百逼近。如此斟酌的結果,我選擇的是“恥辱多多”——“送走了恥辱多多的人生”。作為小說標題或書名的譯法,我選擇的是:“人的失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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