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作人曾將其素為關注的兒童及兒童文學拎出來,專列為“雜學”之一項,他常常以“嘉孺子”來衡量別人也鞭策自己。古人講“孺子可教也”,但多少染上幾分長對幼的訓教色彩,“孺子”是要教的,關鍵是怎么教!凹巍弊钟玫妙H妙,也只有“嘉”字才配得上“孺子”,而真正“嘉孺子”的作家,以平視“幼者”的姿態顯出一派溫和的底色。
臺灣兒童文學作家林少雯就是一位“嘉孺子”的作家,尤其是她的童話創作,以“綠色”著稱,包含了健康、平和、自然、環保、生機、希望……無不是童話的天然要素。臺灣兒童文學大家林良干脆說她是“綠色作家”。林少雯生在臺北,長在花蓮,從小生活在太平洋沿岸的中央山脈腳下,飽得大自然的滋養,與之感情深厚,所以,林少雯的童話在大自然的佑護下就顯得別致多了。
毫無疑問,“綠色童話”主要表現的就是動植物以及人與動植物間的和諧狀態?梢哉f,沒有動植物,林少雯的童話也就失去了靈魂。在她筆下,動植物處在一種自由的狀態,與人產生聯系。面對這種元氣淋漓的創作時,兒童能自然接受作者要傳達的思想,綠化環境也好,保護生態也罷,不存在“隔”的現象,達到寓教于樂的妙境。
為了避免創作的單一性。林少雯很好地借鑒了本土資源。中國的神話及之后的神魔小說,都是將人神話或者將動植物人化后再神化,林少雯童話也沿用了這一思路!渡窒牧顮I》中,作者在自然界與人類現實世界間設置了一個平等對話的平臺,對破壞自然的人形成了一種審視。作品開始,木神爺爺的嘆息讓動植物們屏氣凝神,因為他們的家園遭到了破壞。木神爺爺用責備的語氣說,是人類干的,決定要親自往人類那里去一趟,才有了他與兩個小孫女的人間之旅。作者正是通過這祖孫三人的視角,展現大自然與人類的密切關系,并融入環保知識。作品將人類與動植物放在同一平臺上進行對話,讓孩子們知道,與人類世界并立的還有動植物的世界,二者是平等的。而木神爺爺這類具有神性形象的設置,也在兒童的心里樹立起一種對自然界的敬畏感。
《妙妙村妙妙事》也是林少雯獨具匠心的佳作,在動物世界中將普通的人際關系頗有趣味地展現出來。兒童在作者筆下“妙妙村”的童話夢境中遨游后,不時從中醒悟,反觀現實,便可以此為參照,處理好與小朋友們的關系。兒童“人際關系”的教育,本就屬于難事,方法巧妙,則有助于孩子的成長,如果過于直接,則可能扼殺掉孩子本有的一份天真。林少雯用接近自然的方法告訴孩子們如何處理人際關系,這就比以都市鋼筋水泥為背景灌輸人際交往法則更容易讓孩子們接受。
在對古代經典的通俗化傳播上,林少雯的“綠色”兒童文學無疑也是“嘉孺子”的。周作人將評價童話優劣的標準列為四點,首先一條便是優美,而且“美不在藻飾而重自然”。林少雯在處理動物的“物性”時,一方面保留了有利于童話創作的“物性”,如大象先生就可用自己的長鼻子送腳受傷的雞爸爸上房頂報曉。但是另一方面,又不被“物性”所局限,她筆下的動物以一種通俗淺近的對話方式談孔孟的道理、談李白的詩,解決了周作人所困擾的“幼小的兒童不能懂名人的詩文”的問題。
通過童話作品,林少雯向兒童描述出人的生命活力,健康、向上、生機勃勃,這才是“綠色”所應傳達的最本質的東西。一方面,她找到人界與物界之間的著力點,使二者平衡,寓教于樂;另一方面,她以故事、傳記等直接為小讀者的成長出謀獻策,加油鼓勁。如《大頑童劉興欽的故事》,就是以“漫畫大師”、“發明大王”劉興欽小時候頑皮、淘氣的真實記錄為素材寫就的。林少雯寫作時聽到劉興欽口述故事,經歷了“三笑”的過程——聽的時候笑一遍,寫的時候笑一遍,轉述時再笑一遍,而小讀者在閱讀的過程中也會有同樣效果,但這個作品并不僅僅局限于淺薄的嬉笑,在劉興欽頑皮的背后,展現的是臺灣本土的人文和風俗的變遷,不僅小讀者可以隨著年齡的增長常讀常新,童心未泯的大人讀后,也可以重拾自己曾經的童年亮色,更好地理解童心。
如果說“綠色”由外傳遞出的是色彩,從內在帶來的是生機、健康的話,那么“綠色”一詞的外延無限擴大,真正傳達出的是一種觀念——平等、和諧、自由——這也是童話創作的高境界。孩子的世界最純潔最干凈,童話的作用就是為純潔和干凈保鮮,只有在這個高度上的童話,才算得上是對兒童的“嘉”。林少雯以自己的天趣給小讀者傳遞出的各種觀念,可以說與先賢們的心是相通的,博愛、堅韌、親切、美麗、天真……無一不是對世界童話史的一種回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