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情·詩意·靈性——陳根生鄉土散文欣賞(王學東)

　　品讀陳根生的散文，你不知不覺地就會陶醉其中，進入到“沉醉不知歸路”的境界。令人陶醉的首先是字里行間的濃濃鄉情。對家鄉風物的熟稔是濃濃鄉情的直接體現，他穿過家鄉的每一條小巷(《巷韻》)，他走過家鄉的每一座橋梁(《家鄉的橋》)，嘗過家鄉的每一個小吃(《讀董糖》《燒餅飄香》《蘿卜情結》《粥之戀》《塘兒菜》)。在散文中，他列數了“既有陣陣書卷氣，又有縷縷吉祥味”的如皋小巷名：爾雅巷、百歲巷、青云巷、觀風巷、綠梅巷、花園巷、金龍巷、秀水巷、錦繡巷、鶴頸灣、藕花池、鳳凰池……(《巷韻》)還有繁多的粽子種類，“有四角的，三角的，斧形的，錐形的，筒形的”，“鮮肉粽，火腿粽，豌豆粽，赤豆粽，紅棗粽，豆沙粽，蛋黃粽……”(《我的端午鄉愁》)如果不是地地道道的如皋人，如果沒有對家鄉的無比熱愛，是難以如此詳盡的。

　　對家鄉風情的再現讓濃濃的鄉情有了生動的載體�！拔乙蛔哌M小巷就仿佛走進了逝去的童年。童年呵，搖著一柄竹制機關槍，咯咯咯、咯咯咯，從噠噠噠地拖著木屐的炎夏，搖到嗒嗒嗒地穿著釘鞋的隆冬，再搖到春天熟透的桑椹把一個個小饞貓的嘴巴都涂得大紅大紫”(《巷韻》)，這是小巷深處的童趣；“主人已經從畫像上款款走下來。哦！這風流倜儻、氣宇軒昂的一對兒��！女主人那鳳眼那櫻唇那玉手，確實是美。那沾著女主人手濕的琴臺上，至今悠悠回縈著她的一首《綠窗偶成》……我放眼望去，水汽氤氳中不是晃著男主人正背著手吟哦作詩的孤傲背影？”(《哦，水明樓》)這是水明樓上的愛戀；“吃中飯前后，父親用食指蘸拌了雄黃的酒在我額頭上寫個黃色的‘王’字。我問：為什么寫‘王’字不寫其他字？父親眼一瞪：‘你成了老虎，五毒還不怕你？’”(《我的端午鄉愁》)這是尋常百姓家的溫情。散文中有了人，有了情，散文就活了。親情、愛情與鄉情融為一體，我們又怎能不情陷其中呢？

　　綿綿的詩意是陳根生散文讓我們陶醉的又一個誘因。讀他的散文，總有一股文人氣息撲面而來，有時會感覺是在讀詩。在《巷韻》里，為了突出巷河相連的特點，作者這樣寫道：“因為城里有一圈市河，城外有一周濠河，所以不少小巷的頂端往往不是連著一座橋，就是傍著一條灣，河風習習從巷頭吹到巷尾，水汽夾著荇藻的馨香彌漫開來，于是小巷里，便映著水光，透著水涼，漾著水韻，人走在小巷里，心靈、氣質都不覺雅了起來�！焙语L習習，水汽迷迷，巷連著橋，橋傍著河，充分凸顯了家鄉優美的意境。再看作者走進水明樓的一段文字：“我走過珠簾輕掩，置身翰墨馥郁之中，一種粉紅的溫馨感油然而漫上心頭。我推開窗欞伸手將對岸的假山、水榭、城堞拉進懷里。我俯身欄桿垂手掬一捧藍天、白云、綠柳撮進嘴里。任清風徐來輕輕撫過每根神經、每顆細胞，聽片片樹影聲聲鳥鳴陣陣荷香從身邊緩緩流淌�！�(《啊，水明樓》)有山有水，有聲有色，一個“拉”字，一個“掬”字，一個“撫”字將人與景完全融合在一起，增添了文章的韻味。

　　此外，散文中各種修辭手法的綜合運用也是綿綿詩意的成因�！白咛K州的小巷石板路怕滑，走無錫的小巷碎石路面扎腳，還是家鄉的小巷的青磚路面使人感到平穩、舒坦，人踩上去還真別有一種情趣韻致呢�！�(《巷韻》)在與蘇州、無錫小巷的對比中突出了如皋小巷的“平穩、舒坦”；“好一片粼粼碧波托起一疊青磚細瓦明式平房、一座木閣繡樓，遠看酷似一艘航船停泊在明鏡之上！”(《啊，水明樓》)文章開篇這兩個比喻既形象又妥帖；“我小時的端午節還是個文化節�？刹皇敲�，灑雄黃、掛香袋、舞判官、罵法海、賽龍舟……真個是一出又一出地亮相！”(《我的端午鄉愁》)作者用一組三字短語，列舉了當年端午文化的豐富多彩，令人向往。

　　活脫脫的靈性也是陳根生散文讓人喜歡的原因之一。他要么寫的是故鄉的名賢大儒，要么寫的是故鄉的風物舊景，要么寫的是故鄉的風味小吃�？蛇@些故去的人、靜態的物、餐桌上的食在陳根生的筆下竟都充滿了靈性。比如，“氣宇軒昂、手執弓箭、目光如電”的賈大夫(《射雉亭隨想》)，“一襲布衣長袍，一臉和善，敦厚、慈祥，彬彬有禮，平易近人”的宋代教育家胡瑗(《謁胡瑗墓》)�！氨持�手吟哦作詩”的冒辟疆……一個個歷史名人向我們款款走來。

　　陳根生筆下的小巷也充滿了靈性，“那水井無聲，盡管石欄上有七八條深陷的繩��；那石鼓臺階無息，只知道與獸頭瓦上下相對，朝夕廝守；那翹起的檐角裁出的狹長藍天，更是無怨無言，任憑爬墻虎悄悄地蓬蓬勃勃，郁郁蔥蔥，把小巷都染成綠瑩瑩了�！膘o中有動，動中有靜，雖寫的是靜物，可因為有了“朝夕廝守”，有了“無怨無言”，有了“蓬蓬勃勃”，小巷一下子就活起來了。就連端午節這樣一個我們只知道吃粽子的節日也被陳根生寫得充滿生機，充滿童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