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日箋》 龔明德著 中華書局出版2007年末,我接到出版社一個活兒,寫一本關于梁實秋的書。對方沒做要求,寫什么都可以。于是我買來了幾乎梁實秋的所有著述以及各類傳記,同時也查閱了不少其他作家寫的回憶、懷念梁實秋的文章。2008年和2009年,我腦子里幾乎天天轉悠著“梁實秋”三個字,對他的成長經歷、交往、文風等多有了解,我甚至以為自己可以成為梁實秋研究專家了。
因此,拿到四川學者龔明德這本《舊日箋》的時候,我重點閱讀了有關梁實秋的篇目!杜f日箋》有一個副題——民國文人書信考。顧名思義,書中皆為中國現當代文學史上具有代表性的人物的書信內容考證。作者選了徐志摩、葉圣陶、丁玲、梁實秋、林語堂、茅盾、郭沫若等文人之間往來的書信共三十四篇,這些書信選擇的角度是,以往的出版物中沒有出現過的,或者是被編入文集但對書信的內容、時間、人物解釋有誤的,作者對錯誤做了重新的考證,并對寫信時的各種背景做了介紹。其中涉及梁實秋書信的文章計六篇。分別為《梁實秋回復中華書局約稿》、《梁實秋懇薦部下書稿》、《梁實秋自薦譯稿未果》、《徐志摩“喪中”致梁實秋》、《梁實秋致劉英士談<雅舍小品>》《梁實秋致劉英士再談<雅舍小品>》。
前三文中的信件都是梁實秋1930年代初寫給中華書局負責人舒新城的。其中第二文曬出兩封信,分別是梁實秋為費鑒照與趙少侯的作品極盡鼓與呼,希望舒新城可以收購。此二人均為梁實秋在青島大學的同事,梁實秋是外文系主任,二人為外文系教師。龔明德判斷:“在梁實秋執編《新月》的時候,費趙二位都是《新月》的投稿者,投來的稿件均被公開發表于《新月》。這層關系,是文人之間互相支撐的太自然太親密的理由了!但是,要說梁實秋與費趙二位熟悉到一定的深度,也很難說,也就不過是‘文字之交’罷了。有個細節,可以證實這一點。梁實秋書信手跡中的‘費照鑒’,其實是寫錯了費君的大名,正確的寫法是‘費鑒照’!庇纱艘鰧M趙二人此后去向的關注,還有研究者專門為龔明德(也是為讀者)提供了費鑒照的若干研究資料。使這短短一封信有了更多的外延。
成為梁實秋代表作的《雅舍小品》,最初的篇章均刊發在劉英士編輯的《星期評論》上!杜f日箋》中梁實秋致劉英士的信均與《雅舍小品》有關,但極瑣碎,相當于雞毛蒜皮。第一封信中談稿費問題,說《男人》、《女人》的稿費已經收到,且“收條亦已補繳”。估計劉英士沒有看到收條,詢問梁實秋,梁答復“想必為足下棄置字簏,如須補填,請即寄下收據可也。茲附上另一收據乞收!痹诹硗庖环庑胖,依然提到稿費,開頭就寫:“連發瘧五次,奄奄一息,奉來書強勉連寫兩篇呈政。這兩篇的稿費大概僅是我一次發瘧的藥費,慘!边@種短信具體內容并不多,類似今日的微信留言或者QQ留言,不可能成為傳記或當事人為文的素材,屬于生活中的細枝末節,但同時也是生活的肉。我們平時可以看到的,只是這個人的骨頭,尤其傳記,更只是個骨架,不具生命的活力。只有這些“肉”才能讓骨架豐滿起來。
研究一個作家,一個文化人,必要研讀其作品、日記以及別人寫的側記,書信卻屢被疏忽。書信是其日常生活的一部分,除了有些例外的人,如胡適,無論日記還是書信,一字一句,似乎都做好了傳世的準備,而其他大部分文人尚不具備此種“自覺”,只是有事說事,沒事扯淡問安,因此都相對真實、性情。龔明德先生尋找并分析這些舊日書簡,旁征博引,綴連縫補,讓其更貼近地面,非常有意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