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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生活的熱愛與嘲諷——被低估的林語堂(薛憶溈)

    http://www.jchcpp.cn 2015年03月31日16:03 來源:文匯報 薛憶溈

      1.這本書的書名吸引了我。我將它從書架上取下來,推薦給身邊的少年。他馬上也被這本書的書名征服了。他說出了一個不大文雅的詞,贊嘆這書名的高雅。我建議他在等我翻找其它書的時候翻讀一下這本書。他坐下來,翻開了陳舊的封面。我想這應該是他到目前為止接觸過的最“古老”的書。它出版于1940年。貼在它最后一頁上的“歸還日期”登記條中的第一個記錄是“1944年1月27日”。

      從圖書館回家的路上,我們要翻過蒙特利爾最安靜也是最“高尚”的山頭。身邊的少年困惑不解地問我:“為什么一個中國人可以寫出這樣精彩的英文?”

      WithLove and Irony是林語堂自他最出名的隨筆《生活的藝術》(1937年)和他最出名的小說《京華煙云》(1939年)之后在美國出版的又一本隨筆集。它灑脫的書名可以直譯為《帶著熱愛與嘲諷》。作為1938年美國非小說類頭號暢銷書(《生活的藝術》)的作者,林語堂想通過這本書再一次向美國的讀者顯示一位來自中國的文學大師生活的藝術。這藝術中最強烈的色彩當然就是“熱愛與嘲諷”。

      這是我第一次用英語來讀林語堂。還沒有讀完第二頁,我就已經意識到,林語堂如果不是“必須”用英語來讀的話,至少是“應該”用英語來讀。繼續讀下去,“應該”的寬容漸漸被“必須”的固執逼退。我開始強烈地意識到我們是怎樣地低估了這位中國的文學大師對世界的貢獻,F在我肯定,只有通過他如此精湛地掌握的這另一種語言,才可能準確地接近林語堂,精確地理解林語堂,正確地評價林語堂。

      《帶著熱愛與嘲諷》共收入林語堂的49篇隨筆。話題從孔子到乞丐、從裸體到自由、從舊官僚到米老鼠、從家中的男仆到中國的“未來”……可以說是包羅萬象,四通八達,鋪天蓋地。

      在《我怎樣搬進一個套間》的第一段,談到生活質量的下挫,林語堂說,美國人的反應是對“事實”(fact)的無奈,英國人的反應是對“跌落”(fall)的感嘆,而作為中國人,他自己的反應是對“命運”(fate)的接受。在這里,林語堂用了三個以“fa”開頭的同由四個字母構成的詞。這不是修辭上的小聰明,而是文學上的大手筆。而《與蕭伯納的交談》一篇的第一句話是“蕭伯納有一次(once)在上海訪問(looked in)同時要再一次(again)留神小心(looked out)”。這里面兩個動詞詞組和兩組副詞之間的呼應簡直是神來之筆。類似對語言的玩弄在林語堂的這本隨筆集中隨處可見,它們不僅有恰到好處的妙,還有入木三分的神。

      語言的魔術與思想的敏銳和表達的幽默在絕大多數篇章中都結合得十分貼切。在《言論自由》一篇里,談到語言是人的特權,林語堂舉例說,老虎吃人的時候只會用咆哮來表達自己的滿足,而不會模仿殺害記者的軍閥,說:“我的道德命令我吃掉你,因為你危及了中華民國的安全!痹凇段蚁矚g與女人交談》一篇里,林語堂寫道,從女人那里可以聽到繪聲繪色和糾纏不休的謠言。比如一個女人不會介紹某人是“魚類學家”,而只會介紹他是某上校的“妹夫”。接下來的故事可能是,那位上校死于印度的時候,她自己正在紐約的一家醫院里接受闌尾切除手術。再下來的故事可能是,上校曾經帶她到某花園散步或者切除闌尾的醫生有很性感的胡須等等。林語堂寫道:“生活是由出生,死亡,闌尾炎,麻疹,香水,生日晚會,而不是由魚類學或者本體論構成的!

      年輕人,放下你手里那本無聊的六級模擬試題,去欣賞一下這位中國的文學大師用英語對世界做出的迷人的貢獻吧!

      2.緊接著那一句極為精彩的開頭,林語堂對蕭伯納到訪那一天清晨上海報紙的報道做出了反應。蕭伯納之所以要“留神”是因為有人在報紙上揚言要借此機會冷落一下這位說話從不留神的大師。他們的做法是要讓蕭伯納在上海的停留一點也不“引人注目”。這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因為那些人處在一個刻薄的悖論之中:如果他們什么也不做,蕭伯納的到訪一定“引人注目”;而如果他們真的做了什么,蕭伯納的到訪一定更會“引人注目”。

      上海不相信傷害。在《與蕭伯納的交談》的第二段,蕭伯納已經在上海最引人注目的客廳里坐下來了。他坐在靠近壁爐的沙發上,“完全放松”并且精神矍鑠。在座的還有“蔡博士”以及客廳的女主人。談話開始的時候,“其他的客人”還沒有到。這個很小的細節肯定對這篇文章的寫作有很大的幫助。它使林語堂可以馬上將注意力集中在這位西方大師的身上。從那次午餐后留下的那張非常著名的照片里,我們可以目測出“其他的客人”這個很平常的名詞短語在這個特殊的情境下很不平常的含量。出現在那張照片里的一共有四個中國人,除了文章中提到的宋慶齡女士和蔡元培先生以及林語堂本人之外,還有就是在文章中一直沒有出現的魯迅先生。

      談話很快轉到了蕭伯納的幾位傳記作者身上。有一位傳記作家原來想寫一部“耶穌”的傳記來解決自己的生計,可是,他的出版商對他的選題不感興趣,提議他去寫一個叫“蕭伯納”的人的傳記。蕭伯納說,那位傳記作者根本就不知道關于“蕭伯納”的任何事情。他在初稿中將所有的“事實”都搞錯了。

      不幸又萬幸的是,傳記初稿接近完成的時候,傳記作者突然去世。接近完成的初稿經出版商轉到了蕭伯納本人的手里。他花了三個月的時間對它進行修訂和編輯。

      蕭伯納告訴他的中國崇拜者,自己更正和增補了不少的“事實”,卻刻意保留了傳記作者的基本觀點。接著,蕭伯納還提到窮困潦倒的傳記作者去世的時候沒有給家人留下其他的遺產。林語堂意識到,盡管是蕭伯納本人的努力導致了這部傳記的完成,傳記作者的妻子卻得到了全部的版稅。

      關于這部傳記的交談繼續下去。蕭伯納接著提到了讀者的反應。他說他的一些朋友在讀完傳記后給他寫信,抱怨傳記作者不應該在傳記里面暴露那些“冒犯”大師的細節,也抱怨蕭伯納本人沒有利用工作之便將那些段落刪除干凈。林語堂馬上給出了蕭伯納本人對這些抱怨的回應。蕭伯納回應說:“事實上,那些段落都是我自己加進去的!

      這顯然是林語堂這篇文章中的最大的“包袱”。但是,林語堂抖得不露聲色。他沒有再對大師的英式幽默做任何多余的評說。他轉而細致地描寫起了大師說話時的表情。大師總是緊鎖的眉頭讓林語堂想起中國戲曲中魔鬼的臉譜。而在這威嚴的外表之下,林語堂卻捕捉到了一個“敏感而仁慈”的心靈。

      在蕭伯納抵達上海的那一天,當地長達幾個星期的梅雨突然停了。接下來的軼事曾經廣為流傳:有人恭維蕭伯納說,在上海見到了太陽是他的幸運。而蕭伯納卻說,在上海見到了蕭伯納是太陽的幸運。

      林語堂在文章的最后對大師的胸懷做出了最虔誠的反應!拔蚁肫鹆四潞蹦潞湍亲笊!彼@樣寫道。通過這神圣的典故,大師和他眼前的大師同時獲得了莊嚴的神性。

      這篇好玩的文章就結束于神性顯露的一剎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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