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路遙致敬(趙麗宏)

趙麗宏

　　近日，根據路遙同名小說改編的電視劇《平凡的世界》一經播出，便引起社會強烈反響。路遙，中國文學史上一個不會湮滅的名字，他的小說《人生》引發了一個時代的共鳴，習近平同志發表于2002年的《我是黃土地的兒子》一文中曾飽含感情地講到路遙，他說，路遙是延川的本地知青，他寫了《人生》。本期“學習書單”欄目特邀請趙麗宏委員談談路遙和他的書——

　　最近，電視連續劇《平凡的世界》播出，我被邀去參加了連續劇的首發式。首發式活動，本不是我喜歡參加的，但我還是欣然赴邀。為什么？因為我想去向一位不平凡的作家致敬。這位作家是路遙。

　　《平凡的世界》是路遙的長篇小說，他扎根鄉村，扎根生活，花費多年心血，寫成這部一百萬字的長篇巨作。小說寫的是“文革”后期和改革開放初期的陜北農村生活，這樣的題材，在很多人眼里，既不時髦，也不奇特，但小說發表后，打動了無數讀者的心。1986年發表時就曾引起轟動，1991年榮獲茅盾文學獎。將近30年過去，這部小說依然在被當代的中國人閱讀，繼續感動著讀者。年輕的讀者對小說中展現的時代并不熟悉，但他們還是喜歡讀這部小說，并且一樣被小說中的人物和故事感動。這其中有什么奧秘？原因其實很簡單，因為這是一部以真誠的態度，真實地展現生活本質的小說，用現在的話說，是一部“接地氣”的小說，這樣的“地氣”，不會因為時過境遷而失去寶貴的價值。小說所展現的，是生活中大家都在關注的問題———它寫苦難，但不渲染苦難，而是寫小人物在苦難中奮起；他寫挫折，但并沒有讓挫折扼殺生命，而是讓小說中的人物戰勝這些挫折，實現自己的夢想。這部小說歌頌了勞動，歌頌了親情，歌頌了友情，歌頌了人間所有最美好珍貴的感情，這樣的感情不管什么時代都不會過時。

　　路遙是從陜北農村出來的作家，他一生在用自己的生命去追求理想，用自己創造的作品展現理想。他像一棵樹，深深扎根在故鄉的大地，他要求自己“像牛一樣勞動，像土地一樣奉獻”。當創作遇到瓶頸，當情緒低落時，他就回到故鄉，和農民交往，和大地親近，而故鄉和生活總是會給他靈感、力量和勇氣。生活給了路遙豐厚的回報，他的小說，使無數勞動者引以為知音，他的創作，成為一個時代情感、理想和良心的結晶。路遙英年早逝，去世時才42歲，我們都曾為之痛惜。但他的作品卻一直生機勃勃地活著，直到今天，還展示著強大的生命力。

　　我和路遙沒有什么交往，只是開會時見過幾面，打個招呼，但我發自內心地欽佩他，敬重他。我的經歷，和他有相似之處，我們都是回鄉“插隊落戶”的知青，他在陜北農村種田時，我在故鄉崇明島“接受再教育”，那時，白天在田里干活，晚上在油燈下看書寫作，一盞油燈，一本好書，就是人生的希望和夢想。讀到路遙的《人生》和《平凡的世界》時，我不僅心生共鳴，也由衷地佩服他。能把自己經歷和觀察到的世態寫得如此生動，并從平凡的生活中寫出人性的豐富和幽深，展現如此深刻的人生哲思，路遙實在不平凡。

　　這幾天，電視連續劇《平凡的世界》正在播放，連續劇的制作者聲稱要最大程度地忠實小說原作，我想他們基本上是做到了。面對熒屏上出現的陜北鄉村黃土地，那些土得掉渣的人物，那些醇厚的鄉音，那種質樸和真實，讓人怦然心動。畫外音，是路遙小說的文字。這一切，再一次展示了《平凡的世界》強大持久的生命力。沒有讀過路遙小說的觀眾，能以更直觀的方式感受這部小說的魅力。我想，路遙和他的《平凡的世界》，給我們的啟示是深刻而久遠的。路遙告訴每一個寫作者：創作和生活的關系，是莊稼和土地的關系，鳥和樹林的關系，是魚和江海的關系。離開了生活，離開了人民，本事再大的作家，也將一事無成。

　　向路遙致敬！

　　2015年3月2日于北京

　　(作者系民進中央委員、上海文學雜志社社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