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犁與《白洋淀之曲》(毛本棟)

　　在舊書店里發現孫犁的這本詩集實感意外，就像看慣了常穿中山裝的老先生，突然穿上了西裝一樣，讓人眼亮和驚喜。

　　1949年后，孫犁出過兩本詩集，一本是《白洋淀之曲》，另一本是《孫犁詩選》(河南少年兒童出版社1983年12月出版)。這本《白洋淀之曲》1964年4月由百花文藝出版社出版，收錄了他在1939年創作的七首小敘事詩。詩作語言淳樸清新，讓人讀來欲罷不能。該詩集名取自其中第三首詩詩題。詩集共81頁，薄薄一冊，玲瓏雅致；裝幀清新樸素，拿在手里，像握著一縷野地湖面吹來的風。封面是一幅彩色圖畫：月夜蘆葦蕩，新月高掛，波光粼粼；一艘小船穿行于深密的蘆葦間，船上一男一女，都系著白頭巾；女人蹲于前，腰桿筆挺上身前傾，雙手握槍目視前方，男人在后，腰身微彎奮力搖槳，左肩挎著一桿長槍。如果沒有槍，誰能想到這是幅戰爭畫？

　　《白洋淀之曲》顯然是這本詩集中的扛鼎之作，寫于1939年12月20日。1939年春，孫犁被介紹到冀西，在晉察冀通訊社做通訊指導工作。之后，他又在《晉察冀日報》、華北聯大高中部等單位，做編輯或教學工作，同時開始了文學創作�！栋籽蟮碇�曲》就創作于這一期間，發表在當時晉察冀通訊社編印的《文藝通訊》上。這是他圍繞著白洋淀地區人民抗日斗爭生活而創作的詩歌。白洋淀地區的抗日斗爭從此成了他最重要的創作源泉。在這首詩里，即出現了“荷花淀”這個淀名和名叫水生的游擊隊員。水生的妻子叫菱姑，他們從小就認識，青梅竹馬。水生英勇戰斗，壯烈犧牲，菱姑拿起水生的槍，手不顫心不跳，“一股熱血沖上她的臉/熱情燒藍她的瞳孔/水生的力量變成了她的力量/扳動槍機就握住了活的水生”。孫犁的內心是崇尚英雄主義的。在孫犁筆下誕生的白洋淀地區抗日戰爭的第一個青年形象，就是這樣一個光輝的英雄人物。

　　詩集中收錄的七首小敘事詩，大都可以歸入抗戰文學的范疇。這些詩反映了對異族入侵的憤怒，喚起全民族進行英勇的抗爭�！瓣P上的雄雞疊聲唱遍，/北斗星的杓柄，/敲響了角樓上的風鈴，/東方的太陽，/剛在大海底下騰起，/風霜正吹打，/西邊的長城！”(《山海關紅綾歌》)這樣的文字在孫犁其他的文章中是很難找到的。

　　孫犁在《后記》中說：“詩是很難寫好的，它比散文更難。較之散文，詩是以質取勝的。詩在政治、思想、情感和語言藝術方面的要求，都是高標準的……因此，我在嘗試了一些時候之后，就沒有再寫過詩。而現在保存下來、收在這本集子里的七首，也只能說是分行的散文，詩形式的記事�！痹诔霭孢@本詩集時，孫犁已是著名作家，但說到自己的詩時，他還像個老老實實的小學生，不作自欺或欺人之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