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敏之曾敏之先生是1月3日早晨去世的,享年98歲。初聞噩耗,十分沉痛,近日又翻檢出近10年來曾老給我的十來封親筆信,更是難抑心中的悲痛,與曾老交往的往事一幕幕浮上心頭。
初見曾老,是1991年,我第一次參加臺港澳暨海外華文文學國際研討會。報到時,剛入賓館,老遠我就看見一群人圍著一位老者在交談。老者著西裝,打領帶,風度不凡,談笑風生。才知道這就是大名鼎鼎的曾敏之曾老。
之后幾年,常有和他見面的機會,拜讀他賜贈的新著,聆聽他在學術會議上的講話,逐漸感知了他對事業的全情投入而又功成不居,領略了他開闊寬容的胸襟風范和人格魅力,讓我懂得了何謂學者襟懷。
記得2000年途經香港,曾老特地做東請我餐聚,除陶然外,還專門約了著名評論家璧華,介紹我與他相識。席間問起,才知道曾老是自己一個人搭地鐵來的,真是沒想到!那時曾老已年過80,精神卻那樣健旺,又如此重情重義。
2002年中國世界華文文學學會成立以后,我與曾老見面的機會越來越多。一個秋日,幾位朋友在杭州西湖畔祝賀曾老88歲米壽,我代表蘇州大學世界華文文學研究中心給曾老敬獻了一個花籃,曾老十分開心;靥K不久就收到他的一封信,除談及近時他為籌劃成立世界華文文學聯會之事外,再次講到我在祝壽會上的發言:“垂顧與溢美鼓勵之情,令我感激涕零!鷮λバ嗳缥腋鲆从屑,有生之年難以忘懷,愧難回報就是了!绷硪环庑艅t將我稱為“忘年之交”、“知交”。他賜贈給我的幾本書,都是寫“指正”,甚至“教正”,落款有時是“曾敏之贈”,有時竟直書“弟 敏之”,或“曾敏之拜”。在受寵若驚之余,我深深感到這是曾老謙遜仁愛的君子之風。又不僅于我,曾老向來對后輩學人多有關注、肯定、提攜、褒揚,不吝贊譽之詞,顯示出他的高境界、大胸懷。而我也深知,凡此種種,是他對后輩的最大嘉勉,此后的日子,我總提醒自己:所言所行,是否與曾老的期望有悖。
前年暮春,在上海復旦大學召開華文文學學科建設會議,曾老坐著輪椅乘飛機北上出席,原定上海會后全體移師蘇大,曾老也希望自己“還期策杖游江南”的夙愿得償——但終未能成行。會后,他特地來書:“只因老病腿疾轉頻劇痛未能追隨諸賢赴蘇州參訪蘇大,遺憾可想。何時再到江南,于我衰殘之年,難卜后會之期了”,讀之令我不忍。
作為一個報人,曾老有著傳奇般的人生經歷,作為一個學者,曾老有深厚的學術造詣,同時作為一個文學組織家、社會活動家,他又有罕見的凝聚力、號召力,求諸兩岸三地,成果頗豐。如他多次所言:“書生報國,禿筆一支”。香港特區政府曾特別授予他榮譽勛章,是最好的說明。
2013年他回憶在《大公報》“程門立雪”受教的往事時,說到感受最深切的教誨,便是當時主持《大公報》筆政的總編輯張季鸞先生的一番話:“我們常有一種覺悟,就是要做一個完善的新聞記者,必須由做人開始,個人的人格無虧,操守無缺,然后才算具備一個完善的新聞記者的基礎!爆F在來看,“人格無虧,操守無缺”這八個字用以概括曾老一生,可說十分貼切。
當此滔滔俗世,面對澆薄的世道人情,曾老的風范、風骨是我們這些后繼者最應珍惜的精神財富,也是立身處世的最高信條準則。
(作者為蘇州大學教授、中國世界華文文學學會副會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