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化、多元化的敘事策略(老九)

——讀李迎兵長篇小說《狼密碼》

　　新世紀以來，小說的主流意識，似乎成為創作的一大熱點。小說題材和敘述的宏大性，也帶動了文學類圖書的銷售。李迎兵的長篇小說《狼密碼》，從出版到上市都是屬于慢熱型�！独敲艽a》所表現的敘事策略，也有別于同類題材的宏大性。這種敘事策略主要體現在對小說主人公劉淵的塑造上，即在“人民創造歷史”的思想框架下，其敘述與主流意識形態所肯定的“人民話語”相暗合，并達到與小說不同人物命運的殊途同歸和宏大主題的默契。

　　《狼密碼》取材于1700多年前，匈奴貴族劉淵離開西晉都城返回左國城起兵造反的歷史故事。小說一開篇就是千年狼谷劉淵打狼，給了讀者很大的想象空間，進而在隨后成為一種敘事的策略。

　　這種策略性表現在：一方面，“歷史梟雄”劉淵的人物塑造可以在更高層面與主流意識相勾連，作為歷史的創造者，他被賦予了一種道義的正當性與歷史的使命感；而在另一方面，小說中關注普通人物的命運，比如小沅姐妹倆出逃的沿途經歷，劉淵老師崔游之死等等，無不在關注蕓蕓眾生中貼近“大眾”的話語。這種敘述策略，使得“純文學”小說文本與“大眾話語”的閱讀文本有了共生的可能，二者在這里調和之后，就具有了極大的彈性，從而贏得了某種敘述的先機，甚而增強了小說閱讀的快感。

　　在傳統小說的文本敘事中，最為常見的是“正邪對立”的敘事框架，并進一步將其轉化為鮮明的二元對立模式。李迎兵顯然不滿足于這樣，他要創新、整合、打破，從而確立自己的敘述取向，甚至風格�！独敲艽a》中的人物關系包括晉武帝司馬炎、晉惠帝司馬衷，以及八王之亂的相關人物，他們與劉淵之間的關系；劉淵與石勒等部將，劉淵與子女，劉淵與呼延玉、單氏、小沅等人的關系。這些人物關系，不是簡單的二元對立，而是復雜化、生活化、多元化的描寫。

　　眾所周知，創造一個獨具個性的小說人物難度很高。更難的是，在讀者對“歷史梟雄”有據可查的認識下，作家再去添加人物個性化的藝術元素。而李迎兵筆下的劉淵，就是讓讀者體會到了這種不可能的可能性。首先，作家避開劉淵勵精圖治大展才略的諸多宏大抒寫，而是關注其內心柔弱的另一面，比如他和自己的部將、和身邊的女人、和子女的關系等等。在兒女情長中，最能體現劉淵的性格。就連劉淵最后的死，醉倒在御駕馬車里，也很有意味�！独敲艽a》的引子部分，頗有好萊塢大片的懸念感，寫了三個人：小沅——劉淵的嬪妃，劉和——劉淵的長子，劉聰——劉淵的四子。開頭的虐殺俘虜，小沅冷眼旁觀，大膽的劉聰給膽小的劉和做殺人示范，都昭示了他們未來不同的命運。當然，這種抒寫，也似乎是劉淵性格復雜性的具體化、個性化。如此說來，人性和狼性交替——狼性發作，刀下神鬼不留；人性肇始，天性柔弱愛美。人物的性格矛盾與內在的精神斗爭，恰恰昭示了時代產生的多元化人物，也為那個時代的悲劇大結局埋下了技巧性的伏筆。

　　顯而易見，傳統小說對于主流話語合理性論證是有其特定規律可循的。一個人生在亂世，還是生在太平盛世，都是無法選擇的。而對于有心人，總會在命運的不幸中，去迎接命運的召喚，甚至與命運進行抗爭。劉淵顯貴而尊崇的地位，貴族的生活習性以及思維方式，造就了他高高在上的精神氣質。亂世中要擔當一個王者的角色與責任，劉淵要做的便是，在屯兵蓄勢中等待機會——一支兵強馬壯、訓練有素的隊伍，一個宮廷傾軋、八王渙散的時局以及一根刻意制造的引線。當然，這其中最重要的就是一顆想要改變世界的雄心。劉淵處于眾多的人物關系場中，他巧妙地應對和把握，相關人物的個性反過來又影響了他的性格。比如呼延玉這個人物的包容和忍讓，使得劉淵在外面打拼時不至于后院起火。再比如臭椿和劉淵父子比試打水漂的技藝、狼谷中眾人舞槍弄棒狩獵等場景，都有明顯的個人主觀情緒滲透其中，這是支撐小說的不可缺少的元素。

　　敘寫歷史小說的難度還在于，在眾多的歷史資料下，將人物性格水乳交融地交付歷史，交付那個刀光劍影的年代。李迎兵有自己的歷史觀，他的歷史觀不是“克羅齊”式的，他要獨辟蹊徑。于是，他將線性敘述的現實主義和撲克牌式結構的現代主義相結合，試圖尋找形式和內容的契合點；將人物命運和故事演化進行了跳躍式抒寫，試圖體現自省自知的理性態度；將諸多鄉俗、文化、個人生存體驗融入歷史，從歷史的角度去賦予人物性格多元化，賦予它們存在的價值與更為廣博的審美視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