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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雙面”詩人余秀華(梁建剛)

    http://www.jchcpp.cn 2015年01月26日11:09 來源:解放日報 梁建剛
     應幾位記者要求,余秀華在電腦前即興創作。  應幾位記者要求,余秀華在電腦前即興創作。
      從小院的屋頂向外望去,在余秀華詩歌中一再出現的橫店村! ×航▌ 攝   從小院的屋頂向外望去,在余秀華詩歌中一再出現的橫店村! ×航▌ 攝

      他和我坐得那么近,陽光照在院子里

      她從那么遠的地方來,陽光照在院子里

      煙灰慢慢飄下,芬芳下垂

      風滑下屋檐,芬芳落地

      我沒有想過的告別,陽光依舊在院子里

      我沒有想到的遠方,只有這一院子的陽光

      而人間,不過一場盛大的孤獨

      這孤獨,有時也馱出一朵梅花

      我重復了許多次的意境

      又一次被搬進句式

      ——余秀華即興創作的小詩

      架不住幾位臨行記者的要求,余秀華又坐在電腦前,擺起了平時寫作的樣子,嘴里一直說不樂意,臉上卻又帶著笑。

      可當她真正面對電腦屏幕上的一片空白時,笑容突然慢慢消失了。她坐在椅子里的身體蜷縮著,眼睛盯著屏幕,用單手食指敲擊鍵盤,寫下了上面的這首詩。此刻,陽光透過窗戶灑滿了屋里。

      面對稱贊,她回頭笑笑,“你覺得好?……屁!

      相處久的人,才會明白她的玩笑與用意。不斷的調侃與反諷,是她應對外人最常用的“武器”。她會對相同問題給出完全不同的答案,時不時地推翻自己; 她并不排斥和接踵而至的記者交流,不斷回答著問題,可又會不耐煩地說,姑奶奶只是寫自己的詩,誰愛怎么理解就怎么理解;她不愛奉承,敢想直言,可電腦的桌面上,也保存著這些天里應邀做的即興詩;她直面“腦癱”、“農民”等附在“詩人”前的標簽,可她又覺得,更愿當一個不會寫詩的平凡人。

      敏感、聰慧、銳利……如火箭般飛速躥紅的女詩人余秀華,第一部詩集即將于6天后(1月31日)面世。眾多出版社爭搶之時,北京的一家出版社,搶先用不到兩周的時間迅速完成了出版流程;書名也并非之前有些媒體所報的《搖搖晃晃的人間》,而是《月光落在左手上》。

      對這些熱鬧與生活中的變化,余秀華似乎并不在意,她說過逃離,要“躲起來,不和你們玩了”?稍跓o人的時候,余秀華輕聲對本報記者說,那些要發表的詩,她會重新修改;她想讓一個更好的自己,呈現在眾人面前。

      余秀華用自己的“雙面”,應對著熱鬧,保護著自己。

      在意的與不在意的

      時間大約是在1月17日前后,一首《穿過大半個中國去睡你》的詩,幾乎在一夜間,闖進了人們的視野。無數讀詩的、不讀詩的人,被震撼、擊中、歡喜,或不屑一顧。

      不管怎樣,39歲的湖北女詩人余秀華火了。

      也是從那一天起,數十家全國各地的媒體記者,不斷地穿越大半個中國,走過那片有著竹林、魚塘、荒草和麥田的小路,走進鐘祥市橫店村的那個小院,來到余秀華家。

      很多人想“蹭住”,于是余秀華扳著指頭數,這些天已經有多少記者,“穿過大半個中國來睡我了”。

      說這些的時候,她嬉笑著,也不管有些記者還在努力深刻提問。她會把相熟的年輕記者稱作“小鮮肉”,甚至開點隱晦的玩笑。有記者打電話來采訪聽不清,她于是嘟著嘴說得更含糊了:“我有殘疾的呀,沒法和你說。哎呀,你們相互抄抄不就好了?”

      各路記者對她爆紅后的種種疑問,詩歌界與公眾的紛爭,還有諸如“中國的艾米莉·狄金森”、“腦癱”等標簽,這些,她都輕松以對,甚至是調侃:“你們盡情說吧,和我沒關系,那個艾米莉我都不知道!

      先天疾病影響著她的語言和表情,卻絲毫沒有影響到她的智慧和思想。

      “這么多人討論一個寫詩的,其實很不正常,我的走紅也就是個偶然,對我來說更加危險!庇嘈闳A對這些看得很透,“就像大眾的關注,還有媒體,持續不了多久;只有這一輪,不會有下一輪了!

      只有當問題真正關于詩歌的時候,余秀華才會認真起來。她并不介意有人將她的詩稱為“雞湯”,或者怎樣解析、討論、消費她的詩歌!捌鋵,你們現在消費的不是我的詩,如果做個普遍調查,真正讀過我30首詩的人,有多少?那么討論我的人,實際是在消費‘我’,而不是詩!

      就像那首《穿過大半個中國去睡你》,甚至很多人還不知的是,這是一首先有標題、后填內容的“命題作文”。

      “那時我在一個詩歌QQ群里聊天,大家在開玩笑,我對一位北方的男詩人說了句,我要穿過大半個中國來睡你,結果很樂。后來第二天沒事的時候,我想起這句話,于是幾分鐘就把詞填上了!庇嘈闳A搖搖頭,“不好,不好!

      那首詩,并非如很多人想象的是寫給愛人的情詩。余秀華明白,“那就是標題吸引人,很多人也就看了標題,其實這首詩我自己也知道,并不怎么樣”。

      她喜歡的,是海子那樣“只身打馬過草原”的身影,“給每一條河每一座山取一個溫暖的名字”的胸懷,“今夜我不關心人類,我只想你”的深情。她最喜歡的是海子的《九月》,于是每年也會寫一首《九月》送給自己。

      她喜歡的,還有60后“平民詩人”雷平陽,于是她“以詩人的身份向你致敬,以農民的身份和你握手……讓我在他的文字里流淚”。

      她在意的和不在意的,其實只有一線之隔,就是是否真正與詩歌相關。

      其余的,余秀華幾次說,這些“都不是我生活的本來面目,會過去的,很快”。

      詩里的與詩外的

      詩里與詩外的余秀華,是完全不同的。

      那些網友在讀詩時賦予她的詞匯,力量、溫暖、情懷,與現實生活中的余秀華似乎并不搭界。

      在可以追溯到她此番走紅的起點,去年12月北京的那場詩歌朗誦會,當時現場的主持人、詩人楊慶祥記得當初看到她的第一眼,是“普通、樸素、沉默,被媒體放大的生理疾患也不是很明顯,是那種走在任何地方都很難引起注意的普通女性。按照我這種小資產階級的審美,她幾乎沒有第二性征……她站著朗誦的時候,全身有非常明顯的顫抖,幾乎不能讀完一首詩,最后以哽咽和眼淚收場”。

      詩外余秀華那三十多年的生命里,更多的也確實是眼淚。就像她在詩中自喻的那樣,是“一顆稗子”,生長在正常的秧苗間。

      灰色的童年,正常的走路對她是一種奢望。父親余文海的記憶里,那時家來客,她總會沿著田埂爬到很遠的地方去,像是給別人證明什么。

      先天的殘疾,讓她自卑,卻更加倔強、頑強:學習走路,哪怕摔得頭破血流;學習寫字,哪怕一筆一劃歪歪扭扭;學習生活,哪怕活在別人的憐憫中。

      小學畢業后,她到附近的賀集中學住校讀書,學習上她自嘲考試水平也就40、50分的樣子,唯一讓她驕傲的,是作文。初中時她曾以詩歌《無名星》得了?魑牡谝幻,她把自己比喻成一顆無名星星,不自卑,不羨慕比自己亮的星。

      但也是那段時間,她曾用菜刀割腕,被家人救下。這個傷疤,成了日后在她詩中多次出現的“胎記”,隱含著悲傷與苦難。

      多年后,她曾追憶那段日子,“我不甘心這樣的命運,我也做不到逆來順受,但是我所有的抗爭落空,我會潑婦罵街,當然我本身就是農婦……”

      生活就這樣在她的自我矛盾中過去,一直到高三,因為一次語文考試,老師覺得她的字難看,判了作文0分,驕傲被擊得粉碎,余秀華賭氣輟學,回家燒掉了所有學校的書籍。這一年,她19歲。

      往后的日子,她開始在家人保護之下生活,開小賣部,結婚、生子、爭吵、分居,丈夫在外打工一年只回來一次,兒子成了她最大的驕傲。

      為了剩余的生命,為了所有埋在心底的熱情,她找到了詩歌,“開始在詩里愛著、痛著,追逐著、喜悅著,也有許多失落——詩歌把我生命所有的情緒都聯系起來了,再沒有任何一件事情讓我如此付出,堅持,感恩,期待……”

      在詩里,她盡情享受、憧憬著世界,可以盡情表達對丈夫的不滿,甚至加工成“丈夫找小姐”;可以表達對家人的感情,給奶奶洗澡,“疼一疼就干凈了,我對這個91歲的女子一點不手軟”,看著兒子長大,“兒子,與你相比我越來越矮了”;可以描述最美的愛情,“是的,我想給你土地和天空,給你自由為非作歹”……

      在詩里,她也開始關心社會。四川雅安地震后,她曾寫過一首《雅安,與我有什么關系》的詩,“反正我不會用詩歌來哭,哭不出糧食莊稼,反正我也去不了雅安,一窮二白的我玩不起這個奢侈……”有人責備其沒有良知,但她解釋,那是從反面來表達的,衛道士們不理解。

      當然,還有在她詩里無數次出現的春天以及她所生長的村莊,“春天是一個騙子,我愛你,老騙子”、“沒有水源的莫愁湖如果干枯,湖底會有橫店的地圖,如一只蝴蝶”,又或者是“院后有竹,從我出生到此刻,蔥郁了近40年”。

      那些生活中有的與沒有的意象,一次次在她的詩歌中出現。余秀華覺得,那些東西似乎就在那里,只是流淌了出來。她在隨筆里寫道:“詩歌是什么呢,我不知道,也說不出來,不過是情緒在跳躍,或沉潛。不過是當心靈發出呼喚的時候,它以赤子的姿勢到來,不過是一個人搖搖晃晃地在搖搖晃晃的人間走動的時候,它充當了一根拐杖!

      好的與壞的

      去年12月的詩歌朗誦會,實際上一共有5位“草根”詩人參加,余秀華只是其中之一。

      大家的背景類似,煤礦工人、理發師、快遞員……大家詩歌的水平,在現場的余秀華與主持人楊慶祥,都覺得幾個人差不多,真實、力量、感情是共通的。

      最后,只有余秀華紅了,她將這比作“中彩票”。

      無論詩歌界還是公眾,對余秀華詩歌的褒獎都多于批評。只是當有人將她與美國傳奇女詩人艾米莉·狄金森相比時,引起了業內的警惕:在媒體的推波助瀾下,圍繞余秀華的話題討論,是否遠遠多過了詩歌本身?

      “艾米莉最有聲譽的詩,若是寫在當下中國情境里,就一定是好詩嗎?未必。若真要對比,在我看來,余秀華也未必不如當下中國情境中的、漢語文本里的艾米莉!敝嗄暝娙诵に畬Ρ緢笥浾哒f,“但要是將視野擴展到整個當代漢語詩歌版圖,以與其熱度相配的更高要求來審視和考察,有點遺憾的是,余秀華的詩或許失之淺薄!

      以《穿過大半個中國去睡你》、《我養的狗,叫小巫》這兩首余秀華作品中備受評說的作品分析,肖水以專業方式對其主要詞匯和意象解析:“睡你”一詩,主要有中國、肉體、花朵、春天、槍林彈雨、黑夜、黎明、蝴蝶、故鄉等詞匯或意象;“小巫”一詩的主要詞匯或意象是,狗、小巫、跛、院子、菜園、田埂、外婆家、跌倒、舔、喝醉、跳舞、一聲不吭、蒙著臉、不怕疼等。

      “很顯然第一首的詞匯幾乎被規定在這樣的一個譜系之中:凌空高蹈;而第二首則是另外一番景象:貼地而行!毙にf,“在第二首詩里,我看到了生命的痛感,那是作為個體的、有肉體和靈魂的一個人的生命經驗的凝結!

      肖水認為,比起那些從集體經驗、書本教育中得到的虛詞,如中國、春天、生命,“無疑那些生活中可能真實發生過的故事,再轉化成的意象和細節,才能帶給最多人心頭的震動”。

      “我想,余秀華應該是中國排在前十的女詩人,不要刻意拔高,可能對她、對大眾、對詩歌界會更好!毙に⒉恢M言,在他的視野里,類似的鄉村生活境遇中,至少還有一位詩人與余秀華類似,即同為70后和曾為農民的江非,“他的 ‘平墩湖系列’在廣度、深度、技巧上都超過了余秀華,但除了在詩人群體里的喝彩,很難祈求‘讀詩界’連綿不斷的掌聲!

      “所謂文無第一,對高低的評價,與坐標體系有關; 對好壞的理解,與一個人的經歷與視野有關!睏顟c祥說。

      理想的與現實的

      1月22日,陽光很好,詩集首發的日期定了,余秀華的心情明顯不錯。

      她坐在陽光里,舒展著雙腿,一個個問題答過去,開著玩笑,對答如流。

      可就在一天之前,她還將所有記者的問題都撞了回去,一位北京的記者與她談了兩個小時,“絕望”而歸。

      對這些情緒化,她一笑帶過,“我覺得你問得好,問到了我就告訴你,問不到我為什么說?”當余秀華認真注視的時候,她的真誠才能被發覺,“我的心里沒有籬笆”。

      現在的追捧,不是她的理想,甚至讓她害怕,“以前我想怎么寫就怎么寫,現在不敢了,萬一你們又說我怎么辦?”

      前幾天,因為記者接踵而至時,家里死掉了幾只兔子,她的一句“記者來了,兔子死了”,讓網上又開始了一波對記者的“討伐”,這都讓她吃不消,“就是開個玩笑,沒那個意思”。

      “我要躲起來,不和你們玩了!庇嘈闳A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

      現實的并非理想,但她也希望,能借這次的機會,“有更多機會和別的詩人交流,磨練技巧,開拓視野,做一個更好的自己,最終讓社會真正承認自己”。但對未來所謂的“更好”,她的想法卻似乎偏頗:“不就是把語言模式化,把每首詩模式化,不斷地重復自己、表達自己?所有的詩人,概莫能外!

      理想的,有些可能成為現實,比如“找到一份工作,養活自己”。

      也有些,可能不再成為現實,她“希望回到安靜的生活,自己寫詩,不管別人懂不懂,把自己和其他人分開,詩只寫給自己”。

      等各路記者終于走得差不多的時候,她坐在略顯凌亂的小屋里,被鮮艷的假塑料花、翹起邊角的衣柜、臟臟的玩具熊和大紅色繡花的被褥圍繞著。書桌上,擺著《現代詩110首》;一本1987年版的新華字典,已經快被翻爛了;書柜里,有魯迅、朱光潛、余華與《浮生六記》。

      她的閱讀量顯然并不小,卻也受限于鄉村生活;她被早已熟讀過的它們包圍著,毫不為意地低頭看著手機刷微信,偶爾發出笑聲,那才是她的生活,她的國。

      “我只希望我的詩能再寫得好一點,生活好一點,只是我不知道怎樣能夠到達!庇嘈闳A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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