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舞蹈者的喘息與跳躍(楊莉)

《女導游》 趙瑜 著 河南文藝出版社 2014年10月

　　剝下女導游的外衣，作者更關注的是她們的情感生態：60后、70后、80后這些處于不同代際的女人，她們的情感生態與精神走向，她們在職場與生活中的疼痛與安慰，那些有時清晰有時模糊的悲傷和快樂。

　　“你的職業是向別人介紹樹林的美好，河流的聲音，風物的歷史和民俗的沉積，這是向別人挖掘自己的過程。是你在不自覺的狀態下完成的一種自我表達�！� 這是趙瑜在《女導游》里道出的女導游形象，也是作家對女導游的詩意闡釋。雖然這本書號稱是中國第一部全景式描述女導游的職業生涯和情感生活的長篇小說，但我覺得這不過是宣傳上的一個噱頭，本質上，趙瑜還是在寫人，寫60后、70后、80后這些處于不同代際的女人，她們的情感生態與精神走向，她們在職場與生活中的疼痛與安慰，那些有時清晰有時模糊的悲傷和快樂。

　　與我們所看到的女導游每天身處熱鬧不同，趙瑜認為，這是一個有孤獨感的職業。書里向我們展示了三個女導游如何關系密切，經常聚在一起開“辣椒派對”，以及她們特有的職業生活：怎么帶團怎么向旅客介紹景點，怎么應對不同收費標準、不同風格的團客，怎么討得他們的歡喜與信賴，怎么發現和開發新的旅游資源，還有遭遇險境，被劫匪控制時處亂不驚安撫隊伍的心智。剝下女導游的外衣，作者更關注的是她們的情感生態。

　　年過40的黎靜，婚姻中的大部分時間都是癢的。她的癢關乎疾病與草藥，奔波與爭吵。這個病是因丈夫林非凡因出軌而給她染上的性病。病治好之后，兩個人卻再也沒有欲望了。而林非凡一直在心里覺得對不起黎靜，他想知道自己是不是真有功能性障礙，便找一個女孩試驗。他本意是把對方充當“藥引子”治好自己的病，然后將最有力氣的時間都給黎靜，卻發現他每一次精心準備，在黎靜那里卻總是不行。知道了真相之后的黎靜有很長一段時間患上了抑郁癥。最后她終于找到勇氣向這段婚姻說拜拜，并在整理好自己之后追尋新的幸福。

　　而1976年出生的女導游洋蔥，說話“熱愛用某種無恥的修辭手法”，雖然外表上看像二十幾歲，但內心的蒼老讓她驚心。她的幾段愛情，每一次都是因為她自己的原因而分開了。雖然她一直覺得自己并不好高騖遠，可是她的心還是太飄了。蠻智慧的她也在焦慮不知該如何把自己嫁出去。

　　1986年出生的女導游淘氣，敢于放肆自己，卻又會對男人的感情無比真摯，會陷入一個身體的陷阱里長時間走不出來。在遇到欣賞她的男人之后，她便一往無前地撲向他，與他開拓新生活。

　　趙瑜對三個女人的不同心理態勢，拿捏得很精準，比如對60后的黎靜，表現她離異之后面對新的男女關系時的心理糾結：“她有些擔心自己太柔順了，像甜膩的食物，惹了別人厭惡。又擔心自己太僵硬了，不理會別人的示好，而導致對方心涼了。到了這把年紀，已經沒有資格考驗別人，如果第一時間不熱情回應，她知道，不論對方是如何地對她動心，也會毫不猶豫地抱住另外的女人山盟海誓的�！倍�淘氣的情感模式則完全是另外一種，她“喜歡和男人在性事后談人生，那個時候，仿佛腦子也被男人的那把鑰匙開啟，有許多新鮮的想法，也都在那一刻突然迸發”。

　　趙瑜認為：“一個好的結構，讓一篇小說的寫作變得舒適、深情，甚至完美”，“小說的形式感，是對敘述難度的一種挑戰。好的形式感，讓本來平常的小說情節有了曲折感�！薄杜畬в巍返拿恳粋�章節均是獨立的故事和情境設計，而各個章節之間又有整體故事的推進與勾連，有著極好的形式感。比如，頭三章的標題分別是“方向感”“疼”“幸福指數”，這正是這本書所探究的主題：我們的方向感，我們內心的疼，我們的幸福指數怎么樣。有兩章的標題叫“咖啡館長談”，全是由兩個女導游的對話組成。兩個人所說的話，呈現著她們自身也呈現著她們視角里的另外的人，復雜的形象由此揭示。有一章的標題是“淘氣的時間切片”，展示的就是淘氣生活中14個大大小小的事件。有一章叫“�？谄唔摗�，是由時小漁寫給淘氣的七封內容悠長的情書組成。書信既熱烈直接，又形成了大量的留白，讓我們看到了一個男人視角中的女導游，以及兩個男女如何開始如何深入如何密不可分的趣味進程。同樣是寫一段戀情，因為這七封信的隱約與深情，使得這個故事脫俗，且有了豐富的可想象空間。

　　我總覺得書中的時小漁就是趙瑜自己。他甚至并不回避這一點，露骨地讓書中這個被他著筆最多的男人，與自己的現實生活有諸多重合。作者這么寫，是屬于白羊座的坦蕩率真，還是他有意為之的一種戲耍，一種敘事圈套，很難辨別。只能說，一個時時陷入創作中的熱愛寫小說的作家，他的小說與生活，常常是會彼此入侵，邊界模糊的，很多藝術家也都是這樣。所以他寫的是不是真實的自己又有什么關系呢，重要的是，他創造了一個小說世界。

　　楊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