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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我超越之路和神圣靈魂之思(顧春芳)

    ——寫在《契訶夫戲劇全集》出版之際

    http://www.jchcpp.cn 2015年01月01日08:59 來源:中華讀書報 顧春芳
    《契訶夫戲劇全集》,[俄]安東·巴甫洛維奇·契訶夫著,焦菊隱等譯,上海譯文出版社2014年9月第一版  《契訶夫戲劇全集》,[俄]安東·巴甫洛維奇·契訶夫著,焦菊隱等譯,上海譯文出版社2014年9月第一版

      契訶夫無疑是俄羅斯民族的“鹽中之鹽”,在他身上最深刻地呈現著“俄羅斯的良知”和“神圣的靈魂追求”。在契訶夫的一生中,有貫穿其一生的現實人生的三重超越:一是對苦難生活本身的超越;二是對人生終極意義的形而上思考的超越;三是對戲劇藝術的傳統法則的超越。

      今年是契訶夫逝世一百一十周年。上海譯文出版社出版了《契訶夫戲劇全集》。這部四卷本的全集共收入焦菊隱翻譯的5個劇本:《伊凡諾夫》、《海鷗》、《萬尼亞舅舅》、《三姐妹》、《櫻桃園》,李健吾翻譯的9個獨幕劇,以及童道明翻譯的《沒有父親的人》、《林妖》兩個劇本。值得一提的是《沒有父親的人》這部劇本是契訶夫的處女作,全劇15萬字,結構龐大,角色眾多,寫這部作品時契訶夫還是一個十八九歲的中學生,劇本在契訶夫生前沒有發表,直到他去世十九年后才被發現,后來西歐各國上演時以《普拉東諾夫》來命名。這部被忽視的劇本包含著契訶夫后來所有戲劇作品和戲劇人物的影子,可以說《沒有父親的人》包含著契訶夫后來所有戲劇的形式、內容和精神的密碼!读盅愤@部戲劇因為1889年首演之后反響平平,一直鮮為人知,《萬尼亞舅舅》就是在《林妖》的基礎上修改完成的。兩個劇本主要情節、關鍵臺詞以及劇本結尾有諸多的相似。這兩部劇本的翻譯出版對研究契訶夫戲劇非常有價值。

      車爾尼雪夫斯基的小說《怎么辦》寫了當時一批處于時代前列的“新人”,人們把一個時代最為卓越的這些人稱為“大地之鹽”,把這卓越者中最為卓越的稱為“鹽中之鹽”,契訶夫無疑是俄羅斯民族的“鹽中之鹽”,在他身上最深刻地呈現著“俄羅斯的良知”和“神圣的靈魂追求”。在契訶夫的一生中,有貫穿其一生的現實人生的三重超越:一是對苦難生活本身的超越;二是對人生終極意義的形而上思考的超越;三是對戲劇藝術的傳統法則的超越。這三重超越構成了作為小說家或戲劇家的契訶夫表層生活下更加波瀾壯闊的“潛流”,也構成了解讀契訶夫文學和藝術的“坐標”。

      契訶夫是一個對人性持懷疑態度的溫和的觀察者,但也是“最富有同情心的人”——在他身上,有著斯多葛學派式的道德觀:“克己、榮譽和簡樸”?酥坪秃钍瞧踉X夫在寫作上的突出特點,謙抑和自尊就

      是他在做人上的寶貴品質,而他的美學趣味和藝術風格上質樸沉郁的風格,正是他的內在人格的自然彰顯和映射。同其他俄羅斯作家比起來,契訶夫作為一個平民作家,他的精神和人格,經歷了一個更加艱難的“精神升華”的過程。作為農奴的兒子,在苦難的童年中,契訶夫體驗過種種的屈辱和傷害,但是,他的靈魂最終完全擺脫了世俗的傷害可能帶給自己的精神扭曲,最終不僅使自己從農奴的外在桎梏中解放出來,更重要的是使自己的靈魂從奴隸的桎梏中完全解放出來,最終成為一個淳樸、善良、高貴的人,一個真正意義上的“精神貴族”。和19世紀偉大的俄羅斯作家一樣,在他身上閃現出兩個最突出的氣質——仁愛和高貴。仁愛在作品中體現為對底層人物的同情和悲憫,高貴對應著作品的批判理性,展現著作家獨立之精神,自由之人格。他的“貴族氣質”表現在,無論處于多么悲慘的生存境地,作為社會的良知,他們都能始終面對真理、大地和人民,背對強權、丑惡和金錢。

      契訶夫堅持神圣的靈魂追求,他堅信“人的道德精神世界是世界上最有價值的東西”。他在思想和創作上先后受屠格涅夫和托爾斯泰的影響,從追隨托爾斯泰到懷疑“托爾斯泰主義”,懷疑“上帝”的存在,游走于“有神”和“無神”的兩極之間,又為缺乏“明確的世界觀”而苦惱,但他始終堅持“一個真正的人”絕不能向“神圣的靈魂撒謊”。契訶夫的思想蛻變和精神追求暗合了整個西方哲學在19世紀末20世紀初的重大轉向。從中世紀對于神學和基督的信仰,到懷疑上帝,再到“上帝死了”,西方社會的信仰根基徹底垮塌,人與先驗斷了根,人被剝奪關于家園的一切記憶,成為一個在宇宙間遙遙無期的流放者。人作為思維主體與對象之間的二元對立的格局,造成了西方社會一種總體性的精神困境。這一困境造成了現代性的內在分裂,造成了20世紀西方社會迅速蔓延的虛無感和荒誕感。契訶夫敏銳地體驗到了一個即將到來的世界的“荒誕感”。在尋找現世救贖的道路上,他一方面意識到工業文明必將帶來人性異化的問題,同時又不完全信服和接受托爾斯泰的宗教觀念,以及極端禁欲主義的精神取向。在對人生的終極意義和絕對意義的思考過程中,在對一個本質上苦難的世界的意義的探索中,契訶夫最終領悟到絕對的意義和價值可以在超越現實的苦難世界過程中得以實現,人生意義的實現應該在人所生活著的世界本身。他說:“人應該或者是有信仰的,或者是在探索信仰的,否則他就是個空虛的人。上帝存在與上帝不存在之間有著廣袤的空間,真誠的智者在其間艱難跋涉!迸c宗教信仰相比,他最終選擇人自身內在的一種力量,也就是精神的內明,來確定一種有意義的自由的人生。僅憑這一點我們就可以認為契訶夫在哲學上的思考也是超越于那個時代的。

      從宗教的信仰到追求現實世界的心靈的內明和自由,契訶夫的思想落實在他的人生態度和藝術風格上就是一種質樸沉郁的氣質。他甚至不保留自己的手稿,這恰恰說明他樸素的人格從來也沒有寄希望于不朽,他只追求和享有真實的生活,在真實和質樸的生活中發現和實現人生的終極意義和絕對意義。在他那里,終極意義和絕對意義不在彼岸,這給他的藝術和人生注入了一種不同于托爾斯泰的神圣性。這種意義的指向,令契訶夫的作品遠離虛無主義和頹廢主義的灰色地帶,他的作品有詩性的憂郁,有溫柔的憐憫,有對于弱者的同情,有對一切生命的祝福感,更為重要的,無論敘述的是多么悲慘的生活場景,他總是堅守一種“肯定的指向”,總是充滿一種將人向光明引領的精神力量。

      契訶夫的戲劇從文學上直接哺育了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演劇體系,這一表演體系反映了20世紀初俄國社會進步階層對舞臺藝術所提出的具有深刻思想內容、生活真實、社會使命的要求。莫斯科藝術劇院在19世紀取得世界性成就和影響力的舞臺藝術和藝術地位是由契訶夫的劇作藝術所奠定的。在19世紀與20世紀之交,繼易卜生之后,契訶夫再一次深入地解釋了現實主義,創造了一種真正貼近生活原貌、同時又富有內在詩意的新戲劇。契訶夫的戲劇同時也影響了西歐及現代的大批作家。20世紀大部分作家的現實主義作品都搖擺于嚴肅與輕浮之間,契訶夫把握了這種微妙的平衡。他的人與社會的主題、抒情性與戲劇性結合的風格,對20世紀現實主義戲劇的形式及風格產生了不可估量的影響。他的戲劇被稱為“內在的現實主義”、“精神崇高和含義深刻的象征境地”、“比易卜生柔和,然而也更毒辣”。中國很多劇作家也受其語言、構思、風格的影響。如中國現代杰出戲劇家曹禺就將契訶夫視為自己“偉大的老師”。

      契訶夫戲劇的意義首先在于改變了傳統西方戲劇的“戲劇性”之定義和內涵,呈現了一種“內在的戲劇性”,完成了一場由外向內的深刻革命。契訶夫始終認為戲劇性不僅僅存在于那些驚人而罕見的激變中,更重要的是隱藏于那些無關緊要、習以為常的日,嵤轮。目光敏銳的高爾基將他的戲劇概括為“日,嵤碌谋瘎 。契訶夫選擇最普遍、最平淡無奇的日常生活的現象,表現了生活的平靜及缺乏外部變化的實質性內容。在貌似平靜的形式中包含了內在的精神風暴和深刻的內在沖突,創造了一種戲劇的波瀾壯闊、驚心動魄的“潛流”。雖然劇中沒有觀眾習以為常的強烈的外在沖突的展現,卻能真正觸及一個不可言說的真實世界的存在。在萬尼亞舅舅這個人身上就表現為對自己以往生活的幻滅感及對生活的無能為力。萬尼亞舅舅把自己二十五年的年華白白地浪費在一個卑劣粗鄙的人身上,感到絕望的萬尼亞舅舅朝教授開了兩槍,這一沖突并沒有在舞臺上表現;《海鷗》中特里勃列夫的自殺,契訶夫沒有展現血淋淋的場面,他讓多恩醫生將槍聲說成了“乙醚爆炸”,于是連母親聞及兒子自殺的強烈反應也被淡淡地隱去;《三姐妹》的情節由一個三角關系發展成兩個情敵決斗,最后圖森巴赫被索列尼擊斃,劇中關于殘酷的決斗場面發生在很遠的地方,娜塔莎試圖攆走三姐妹也沒有形成任何正面交鋒。對契訶夫而言,悲劇的真正意味并不是生活中發生悲劇的那一個瞬間,而是生活本身的悲劇。

      其次,契訶夫的“詩意現實主義”的戲劇形態呈現出平靜而溫和的氣息,沒有同情,沒有譴責,沒有控訴,沒有浪漫的煽情手法,沒有反面角色,沒有英雄人物,也沒有道德說教,有的只是對潛在的巨大的危機冷靜而又深沉的描寫。契訶夫以一個醫生的客觀和冷靜審視了舊秩序崩潰、社會等級制度瓦解、新的社會制度娩出前的陣痛所帶來的不可避免的凄慘景致,他的理性要他像為病人做診斷的醫生那樣不受個人情感的影響,去捕捉和體現人類精神生活中鮮為人知的深層體驗。這種深層體驗,是人面對自己心靈的鮮活的聲音和回響,是人在精神困頓的境遇下,像在生活中一樣控制自己的情感,面對現實并努力地生活下去。契訶夫在人類心靈的最深處探測到“最樸素而真實的體驗”,在歷史的至高點洞察苦難人生“永恒不變的喜劇”,在生命的終極體驗中尋找“希望和美的神圣性”。

      再次,契訶夫不再因襲傳統的外部性格化的創作觀念,而是力求塑造一種“心理化典型人物”。契訶夫對苦難世界和哲學思考的不斷超越和他所塑造的藝術形象的精神探索有著相互的照應。普拉東諾夫之“痛”、伊萬諾夫之“潰”、特里勃列夫之“殤”、萬尼亞舅舅之“恨”、三姐妹之“憂”,這些戲劇人物的精神世界是契訶夫對人生終極價值之的顯影!镀绽瓥|諾夫》這部作品給我們提出了一個類似于“哈姆雷特之問”的形而上的問題,那就是“普拉東諾夫之痛”。倘若理解了普拉東諾夫的“痛”,從某種程度上意味著掌握了契訶夫劇作的精神密碼。普拉東諾夫之“痛”在于“智慧的痛苦”和“清醒地沉淪”。生活對他意味著一個“狂歡的葬禮”,他的痛苦在于向理想邁出第一步時就已經清醒地看到了它的虛假和無意義,看到了它無望的結局。就像三姊妹一樣,莫斯科就是她們在那個無聊小鎮的一切精神寄托,是她們生活中的全部向往,然而一旦到了莫斯科,是否又會有另外一種失望。希望是達不到的,而達到的永遠不是希望的,這就是生命的悖論和痛苦所在。契訶夫把這個“害怕生活”的普拉東諾夫放在我們面前,把那個名叫沃依尼采夫的俄羅斯莊園放在我們面前,同時又把它們拓展到了全世界;蛟S,我們就生活在那樣的莊園,我們自己就是普拉東諾夫。普拉東諾夫的生命困惑在于:他不知道自己的人生真正的問題在哪里?在認識到人生的虛無和無意義之后,找不到自我救贖的道路,而契訶夫筆下的人物大多處于這樣一種找不到自我救贖的孤獨和痛苦之中。

      此次上海譯文出版社《契訶夫戲劇全集》的出版呈現出契訶夫戲劇譯介的學術意義和當代意義。從學術意義而言,這次全集的出版填補了一個契訶夫戲劇文學傳播學意義上的空白,有些劇本首次面對中國讀者;從當代意義而言,契訶夫的戲劇所呈現出的人的精神世界的危機和困惑在今天這個工具理性至上的世界日益突出,契訶夫之“思”和普拉東諾夫之“痛”都呈現出一種終極的生命意義的關懷。編輯在原有的李健吾先生的序言前還安排了童道明先生的導言,正是為了更好地闡釋契訶夫的當代意義,引領當代讀者和觀眾走進契訶夫的戲劇世界,更加全面深入的了解契訶夫戲劇文學之于當今世界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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