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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財富的漩渦里——讀哲貴的小說(張莉)

    http://www.jchcpp.cn 2014年12月29日08:11 來源:中國作家網 張 莉

      “脫貧者”的生活

      在《我對這個世界有話要說》中,哲貴說文學創作中對“商人”世界的書寫是有偏見的!斑@些年來,我看到太多帶有明顯偏見的文學作品,有些作品已 進入文學殿堂,成為經典,可對‘人’的描寫,特別是對商人群體的描寫和塑造,帶有明顯的偏見!彼苍S是對的,因為他的生活環境使他獲得了比普通人更多的 觀察機會。這也意味著,他將對那些人——商人、脫貧致富者、“成功人士”、“富貴人群”重新進行改寫。尋常小說中的生活:如何獲得晉升機會,如何與上司周 旋,如何付昂貴的首付,如何在貧困線上掙扎等,在哲貴小說中將是絕跡的,他的小說人物已經不必再為改善生活條件而奮斗了。

      但是,這并不等于說金錢之于“脫貧者”毫無意義。如果我們相信某些富豪所標榜的——錢對他們只是銀行卡“數字”的遞減;如果我們想當然地以為金 錢對于身家過億之人無足輕重,就未免太天真了。哲貴試圖書寫的是金錢之于“脫貧者”的另外關系,是那種不由自主陷入金錢漩渦的生活。

      《跑路》寫的是卷在財富漩渦里的人們,做實業的皮鞋老板禁不住高利貸高額回報的誘惑,開始了他的投機生意,500萬、1000萬、1億、2 億……當他把更多的錢投進高利貸行業,當他最終窮途末路,不得不借款維持時,真相才一點點浮出水面!杜苈贰酚嘘P金錢,更關涉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和欺騙。小 說《信河街》亦是如此。那種“不信”與“欺騙”的氛圍遍布小說,每個人的信譽都在透支,像滾雪球一樣,最后又一個個跑路。以金錢引發的多米諾效應在脫貧者 生活中顯示了它的猙獰,由金錢引發的“不信”災難足以吞沒每個人的生活。

      不信任還有另一種存在方式,即造假,以假謀利。一如《雕塑》,董娜麗以不斷整容的方式來確認自己,丈夫唐小河對她的行為方式分析說,“事情的真 相是,在你內心里,一直有一個念頭,那就是跟許婭一樣去做假冒產品?墒,出了工商的事件后,你就怕了,不敢了,所以,你在再三猶豫之后,找到了給自己做 整形手術的這個辦法,因為在這個整形的過程中,你能得到內心的安慰!笨墒,這樣的邏輯似乎也太強詞奪理了吧?唐小河作為男人的“幸!鄙畈灰惨蜻@樣的 做假而受益,他為什么看到假的美的就興奮,難道他的欣賞不是鼓勵妻子繼續整容的動力?當這位脫貧者振振有詞地指責妻子時,你在小說中會看到屬于富人的聰 明、也看到屬于男人的無理和霸道。

      這是哲貴筆下的富人生活。不動聲色是這位小說家的敘述基調,他不是全知全能者,在他的小說里,人物沒有被平白地打上好或壞、黑或白的標簽。事實 上,哲貴和他的讀者以及人物一樣,是迷惑者、也是局中人,他站在每個人的立場上思忖著,做出適合他們的決斷。在他的小說中,我們看到的是人被一只看不見的 大手在操縱,每個人都進入了怪圈,那只大手是命運?命運之說太夸張了,也許不過是貪欲,也許不過是被利益趨使罷了。身不由己地進入財富的漩渦里?雌饋硭 們脫了貧,但真的脫貧了?過慣了富貴日子的人,誰愿意被甩出那樣的航道,誰愿意視金錢為塵埃?不過是跟普通人一樣罷了,不過是比普通人追求的金錢數目更大 罷了。

      “我能不能做到不帶偏見地進入商人的內心世界,把他們當作一個‘人’,描寫他們的彷徨和掙扎、歡樂與憂愁、淡定與恐慌、責任與逃避、得與失、哭 與笑,雕刻出他們真實的形象?”(哲貴《我對這個世界有話要說》)這是這位主要書寫“脫貧者”、“商人”的作家所思考的問題。這樣的疑問或思考當然是有意 義的。這世界上劃分人的方式多種多樣,我們、你們、他們;男人和女人;有錢人和窮人;有權人和無權人等等。在一位寫作者那里,用某種標準來把人群截然不同 地分開是危險的,而是要拂去金錢和浮華,要拂去皮相和表面,書寫人本身,書寫人的內心。也許,并沒有哪位小說家敢說自己成功地寫出了某一類人的真實形象, 但試圖抵達的努力卻是寶貴的。試圖拂去偏見的書寫,通過各種方式尋找可能性的嘗試是有意義的。

      “反諷之意”

      金錢不是數字,它們如此具體,是軒尼詩,是奔馳車,是瑪拉蒂尼,是LV,是高爾夫俱樂部……“物”充斥脫貧者們的生活,成為他們人生的標簽和符 碼!拔铩备淖冎麄兊纳,人際以及處事邏輯。那位叫施耐德的男人,拒絕繼女借錢,為了證明自己沒錢,他把碩大的寶石戒指扔出窗外,告訴別人那寶石戒指 是假的。這個人,如此古怪。他節制、孝順,不吃晚飯,凌晨跑步,許多生活習慣成為一種慣性,包括拒絕借錢也變成一種“下意識”。施耐德的行為令人迷惑,當 然他有他拒絕借錢的理由:“這些年,不斷有人來工廠借錢。明說借,實是敲詐,有借沒還。我說沒錢,他們不信。他們手里掌握著工廠的生死大權。我不能得罪。 只好想出戴假戒指的辦法。他們一開口,我就說沒錢。他們說你戴這么大戒指,還沒錢?他們一說,我就把戒指脫下來扔到窗外的河里,說,這戒指是假的。誰也不 會料到我會來這么一手,都愣住了。我像一只狡猾的壁虎,自斷尾巴,逃過一劫又一劫!(《施耐德的一日三餐》)面對只想和他發生金錢關系的人,他便以另一 種金錢邏輯來應對。他也許并非我們理解的為富不仁,他只是厭惡欺騙和貪婪罷了。

      讀《施耐德的一日三餐》時,我想到李敬澤在《限度中的力量》中對哲貴小說的評價,他使用了“公正”一詞,在他看來,那不是理論和觀點上的公正, 而是藝術上的公正!斑@種藝術公正要付出代價——他省略了,或沒有看到很多東西。但這種公正也有令人印象深刻的成果:他看到了別人沒有看到的東西,他看到 了他所寫的那些人所能看到的東西,那些人在他們的限度內所能領會的真理,他們可能是,甚至只可能是這樣看待和領會自己、這樣看待和領會自己所在的這個世 界!

      我以為,這一看法非常恰切。尤其是李敬澤提到作家所省略的東西,以及作品中流露出來的深深的反諷之意,“我猜想,在很多年后,哲貴的這批小說會 比現在很多在同一問題上發出慷慨激昂的聲音的作品更有價值,因為他懷著同情,但又很可能是懷著最深的反諷之意,在小說中驗證了他的人物的人性水平”(李敬 澤《限度中的力量》)!胺粗S”也許并非哲貴刻意追求,也許他的目的只是渴望公正講述商人生活,但對生活的逼真講述和小說中人物對個人邏輯的言之鑿鑿讓人 感到分裂、古怪和可笑。我不知道小說家是否同意這種分析,但作為讀者必須坦率承認,我們從小說中感受到了那種一本正經表象下的古怪和可笑,這種可笑恰恰是 用最樸實的講述態度才可以獲得。嚴肅與古怪、可笑與正經、公正與怪癖,這是哲貴小說的豐富處,是最有意味也最迷人處,這也是不動聲色的講述方式所帶來的。

      反諷之意也出現在了《空心人》中。魯若娃追求富二代南雨不成,最終決定嫁給另一位對她有好感的有錢人?上嫌曷牭紧斎敉藿Y婚時并沒有感覺。他 似乎不進入通常的人際倫理,從來都是有“你來”,卻不一定有“我往”。傲慢、冷漠、排斥他人,是這位富二代的生活狀態。這是個沒有感受力的人。一輩子不用 為金錢奮斗是多么幸運的事情,但是,如果這種幸運吞噬了一個人的感受力,吞沒了一個人的感知系統呢?如果一個人的感覺系統全部因“富”而被抹平,沒有狂 喜,沒有熱愛,沒有悲傷,沒有歡樂,沒有憂愁,沒有恐懼——這樣的人生是否依然令人艷羨?

      沒有什么比感受力更重要。一個人足夠敏感,才可以領略這世界的美好和復雜。你體驗到寒冷也體驗到火熱,體驗到苦辣也體驗到酸甜,所有這些感受都 好過無知無覺。作為這世界的過客,擁有豐富的情感是多么寶貴。有一顆不斷跳躍的心,成為一個有溫度的人,便意味著作為人,你要和這世界發生一切應該發生的 關系。

      《空心人》的結尾處,“空心人”南雨聽到魯若娃曾為他打過胎時,“南雨覺得心里被什么東西狠狠地捅了一下”。這與其說是人物的感受,不如說是相 信人心美善的敘述本人的意愿!犊招娜恕妨钊穗y忘處在于它寫出了一個人或一群人生活的空洞感。也許哲貴只是講了一段情感的升滅,但在這升滅中,你分明感受 到這世界里“空心人”的存在——為什么會變成“空心”?難道是因金錢而被抽空了人心,難道僅僅是有錢人才有空心?這樣理解世界和人是狹隘的。人際脆弱、人 心蒼白,不僅僅屬于有錢人,《空心人》寫的是有錢人的生活,但也不僅僅是有錢人的生活。

      迷路者的“銅哨”

      所謂脫貧,不過是脫離了物質的貧困罷了,并不一定意味著他們脫離精神貧困。當哲貴努力為他所要表現的人群畫像時,金錢必然成為他創作的關鍵詞, 而“心”則是他創作中另一個重要意象。什么是心,這位小說家并沒有給過讀者答案,人心的山水過處如何復雜和幽深,并不是他的意圖所在。他所關心的,他所執 念的,是空心、是金屬心、是心的迷失。

      比如《金屬心》。如果你能想到一個人安了“金屬心”后的強大——不再擔心死亡隨時隨地的威脅,那么你便可以理解金錢如何使一個人強大了;如果你 能想到一個安了金屬心的人那毫無痛感的心如何一點點被溫暖、被情誼、被不愛金錢的女人所打動,你就會知道,這部小說所要表達的遠大于它的題目“金屬心” ——小說有關一個人的心如何因財富變成“金屬心”、又如何因人性和情感而變回人的心。你能想到一個安了金屬心的人突然感受到那種濕漉漉的美好嗎?那是有關 人性復蘇,人心回暖的故事。

      順著心的方向張望,我們將越過金錢和物質的屏障,看到情感,看到心靈,看到那些與金錢和財富并不必然有關的東西!睹月贰穼懙氖菍ぢ,寫的是這些富人在野外的生存,以及尋路中的種種掙扎。這讓人不得不想到我們如何在由金錢構成的霧霾里寸步難行。

      小說的結尾,麻妮婭和夏孝陽在野外宿營,夏看到了一把銅哨子!八麊柭槟輯I這個銅哨子是干什么用的?麻妮婭愣了一下,對夏孝陽說,銅哨子是招魂 用的,在山上時,有的驢友走失了,或者迷失本性,其他驢友就用銅哨子招他的魂;還有一個用處是招自己的魂,人在山上,容易產生幻覺,迷失自己,這個時候, 用銅哨子一吹,魂魄就歸位了!

      那把銅哨子如此迷人,具有某種象征和隱喻色彩,正如小說中兩位男女主人公也意識到的那樣:

      麻妮婭看見夏孝陽手里還拿著那個銅哨子,翻來覆去地看。最后,他終于忍不住對麻妮婭說:

      “我吹一下銅哨子好不好,反正這里也沒別人!

      麻妮婭點了點頭說:

      “好!”

      得到麻妮婭的答復后,夏孝陽突然又顯得膽怯的樣子,猶豫了兩次,才把銅哨子放進嘴里。他用鼻子吸了深深的一口氣,鼓起腮幫,吹出去,嘹亮的哨子聲從帳篷里跳躍起來,奔騰著向白云深處沖去。麻妮婭的眼淚一下就滾出來了。

      《迷路》的結尾處讓人想到很多,但也可能什么都讓人想不起,因為那哨子聲太嘹亮了。它在召喚,在喚醒。我們會因此神游一會兒——是什么使麻妮婭 的眼淚掉下來?是那種呼喚。只有在這個空曠的大自然里,只有離開那么多豐饒的“物”,一個人才可能如此貼近她的自身,貼近她的心!睹月贰穼懙氖敲撠氄呗 妮婭的尋找,也寫的是像她一樣的無數人的尋找。一個物質富足的人不一定必然是精神整全者——有錢的人,富足的人,貧窮的人,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人,其實都在 尋找一種精神生活的建設!睹月贰芬砸环N象征和寓言的方式講述了“脫貧人”的生活,也講述了我們時代所有人的生活狀態。

      寫出脫貧者的日常生活,更寫出脫貧者生活中的麻木和痛苦;書寫我們時代在金錢面前的種種困窘、焦慮和不安,也寫下我們時代蒼白的精神生活、以及 我們對這種生活的試圖擺脫。多年以后,重讀哲貴這些小說時,我們感興趣的不再是脫貧者們的日常生活以及充斥他們日常生活的那些“物”了。絕不是。使我們保 持興趣的永遠是那些人、那些人心、心突然痛了的那一刻——物隨時隨地會被新鮮之物覆蓋,但人心的痛苦和不安卻能跨越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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