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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虛構:面對真實還是面對文學?(李德南)

    http://www.jchcpp.cn 2014年12月23日10:32 來源:文學報 李德南

      ●試圖以體驗的形式來接觸一種新的生活,接觸一個新的群體,所得的感受和認識,也難保不會失真。這種真實,終歸是有限度的,非虛構之“非”,很大程度上只是一種接近真實的努力與意愿。

      ●雖然對非虛構的寫作者抱有敬意,但我也越來越固執地相信,真實不能成為拯救文學的救命稻草,非虛構也不能把文學從當下的危機中真正拯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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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年來,非虛構寫作成為一種頗受關注的文學現象,尤其是《人民文學》從2010年開始設置“非虛構”欄目,先后發表了《中國在梁莊》《中國,少了一味藥》《詞典:南方工業生活》《拆樓記》《女工記》《阿勒泰的角落》等一大批作品。與此同時,不少批評家也開始關注這一問題,有的甚至認為非虛構寫作“已經在打破傳統文學思維乃至文學秩序的‘新的生機、力量和資源’的意義上,成為一種新的文學可能性”。

      在我看來,提倡非虛構寫作,對于糾正當代文學中出現的虛構之無根性、虛構文學與生活世界的隔膜越來越深等問題是有益的,卻也不宜過分放大其作用與意義。相反,我們應該理性而審慎地對待非虛構,仔細辨析非虛構寫作中所隱藏的理論與現實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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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首先值得注意的是,非虛構在理論層面一直存在問題。比如說,我們始終無法給“非虛構”一個相對確切的、有效的界定。很多事物都沒辦法得到確切的界定,比如到底什么是散文,就始終有爭議。

      然而,再沒有什么比“非虛構”這個概念更模糊不清的了。使用起來,也經常充滿悖謬。到底什么是非虛構?著眼點通常在于,非虛構對“非”的強調,即所寫的不是虛構的,而是真實存在的。由于非虛構的所指含糊,許多作品就只能籠統地歸于名下。不少非虛構的實踐者與提倡者又強調,非虛構中可以有變形,甚至可以在某些方面大膽虛構,是開放的,包容的。這就使得,非虛構和虛構的邊界變得更為模糊。

      無法給出相對清晰的界定只是非虛構的困境之一。更值得注意的是,在這種模糊感覺的指引下,非虛構寫作內部出現了許多陷阱。比如說,非虛構寫作強調真實性,強調直接經驗的呈現,強調對現實的直面,這就使得真實、經驗與現實壓倒一切,從而構成對寫作者和文學自身的束縛。

      有不少非虛構作品均以自述或旁觀的形式講述農民入城打工的經歷,借以呈現鄉土中國與城市中國的變遷。這些作品中的人物原本各有各的性情,各有各的理想,然而在一個工業化或后工業化的時代,他們除了努力改變自我,別無他法?杀氖,即使他們遠離故土,拼盡全力,犧牲個人的尊嚴、快樂與健康,還是無法在城里扎根,也無法回到故鄉。在時代的颶風面前,他們的存在是那么渺小,那么卑微。這是很多中國人正在遭遇的現實,也是許多非虛構作品的寫作母題。

      正因為它具有普遍性,就不單是為作家所念茲在茲,數量龐大的新聞工作者與人文科學研究者也在以此作為言說對象。受非虛構強調真實性的驅使,很多作家在講述這些普通民眾的命運時,往往采用實錄的手法,以為只要把所見的一切記錄下來就足矣。問題是,單是再現,而不能借助思想之光來穿透層層疊疊的表象,抵達問題的核心,不通過各種文學手法來調動讀者的情感,在美的層面有所創造,那么文章的力量終歸是有限的,更不可能持久。很多非虛構作品就沒有找到一條合適地講述相關事件的方式,也沒有抓住人物命運中能讓讀者的心靈發生共振的細節,更因為缺乏文學性而經不起反復閱讀。本來是文學可以大有作為的地方,許多作家卻受制于真實的律令而止步,所寫下的作品甚至比新聞作品還要單調。

      王鼎鈞在一次訪談中說:“我久慕‘狹義的文學’,那就是透過‘意象’來表達思想感情,除了修辭技巧,具有形式美和象征意義。這是文學的本門和獨門。倘若作品只炫示自己的思想,怎么樣對哲學也遜一籌,倘若只以記述事實取勝,怎么樣也輸給歷史,文學自有它不可企及取代的特性!彼倪@一番話,雖然不是針對非虛構而言,但是對于我們理解非虛構的局限,不失為好的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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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多人,也包括我自己在肯定非虛構寫作時,都有共同的出發點:文學創作正變得越來越書齋化,越來越與現實無關。當作家們認為自己對現實已洞若觀火并獲得代言資格時,讀者和批評家則認為,他們不過是活在自我想象的真空中,是在“匆匆忙忙地代表著中國”(張定浩語)。為了打破這種自我耽溺、想入非非的困境,重視書寫當下生活現實的非虛構就變得極其重要。

      然而,有待注意的是,光從表現現實的角度來肯定非虛構也帶來了不少問題,尤其是忽略了非虛構也有自己的現實困境:不少寫作者從非虛構的字眼入手,認為要眼見為實。然而,眼見未必為實,即使所見的是現實,也很可能是表面的現實,單面的現實。當作家或學者離開書齋,以采訪者或體驗者的身份去接觸不同階層時,被采訪者其實很難完全放下戒備心理,他們可能會對被采訪者說出部分真實,而真正深層的那一部分真實,真正的秘密,是不愿泄露的,也是采訪者無法洞悉的。試圖以體驗的形式來接觸一種新的生活,接觸一個新的群體,所得的感受和認識,也難保不會失真。這種真實,終歸是有限度的,非虛構之“非”,很大程度上只是一種接近真實的努力與意愿。

      另外,非虛構作品強調認識的時效性,強調在場體驗,雖然不失為好的意愿,卻也可能導致很多題材還沒得到深度消化就直接呈現,也來不及考慮藝術層面的問題。許多非虛構作品試圖把原生態的或粗糲的生活現場顯現出來,但這些作品在文體和藝術層面也是粗糙的,就像是尚未經過精心整理的采訪手記,是一種“類文學”,或是一部未加剪輯的紀錄片。閱讀這些作品,經常會有一種感覺:所寫的確實是好題材,卻也因為匆忙上陣,使得好題材被浪費了。若是不考慮其作者介入現實的勇氣和責任意識,這也未嘗不是在以另一種方式“匆匆忙忙地代表著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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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于非虛構的意義與局限,李敬澤其實在《論非虛構》《我們太知道什么是“好小說”了》等文章中有清晰的認知。他曾坦然指出:“我認為梁鴻和慕容雪村在很大程度上還是沒能充分解決一個問題:什么是文學能做的?他們在多大程度上是一個記者、一個社會調查者,在很大程度上是一個當代精神的見證者,是一個文學家?我一直期待著類似于諾曼·梅勒的 《夜幕下的大軍》《劊子手之歌》那樣的作品,依靠文學的敘述和洞察發現世界,在社會景象中、在哪怕最普通的一個人身上,我們看到人性的真實狀態,看到史詩般的宏偉壯闊!

      李敬澤所提出的問題,實際上也是非虛構寫作的瓶頸所在。在他看來,要解決這些問題,“不可能僅靠某‘一味藥’來解決”。我所能想到的其中“一味藥”,是不妨拆除非虛構和虛構的分野,形成一種更為整全的文學觀。早在五四時期,我們的文學創作就一度出現“為人生而藝術”和“為藝術而藝術”的分野,而在木心看來,“為人生而藝術,為藝術而藝術,都是莫須有的。哪種藝術與人生無關?哪種藝術不靠藝術存在?……一個文學家,人生看透了,藝術成熟了,還有什么為人生而藝術?都是人生,都是藝術”。是啊,單方面強調藝術或人生,很可能是既沒有藝術,也沒有人生。而強調非虛構與虛構的分野,也未嘗不是如此。很多人在提倡非虛構寫作時,已有意無意地把虛構排斥在外了,而虛構作為一種藝術手段無疑是有意義的。虛構的能力,或者說想象力,往往是詩性得以產生的根源,是與洞察力聯系在一起的。當我們從現實出發,從現實中發現各種不同的可能,那未必是對現實的悖離,而是發現了更為深層的真實。當卡夫卡讓格雷戈爾·薩姆沙一覺醒來變成一只大甲蟲,他并不是為了將現實引向怪誕,而是因為發現了駭人的現實:異化將會變得無所不在,無時不有。這是想象力的飛躍,也是洞察力的顯現,一種黑色的、殘酷的詩意由此產生。

      借用木心的話語方式,也可以說:非虛構與虛構,其實都是莫須有的,哪種文學與虛構無關?哪種文學又不跟非虛構有關?兩者的邊界,本來就極其模糊;刻意強調某一方面,總是一種限制。拆掉藩籬,反而容易克服理論與實踐上的種種困境。這讓我想起陳丹燕在給批評家張莉的信中所談到的:“我從寫散文開始,那時我想我沒有寫非虛構的小說形象的能力。然后是寫傳記,加上去文學性的描寫,隱喻,烘托,再嘗試《外灘,影響與傳奇》里的小說片段,再是《公家花園》里的用地點來連接人物,真實人物的變形,最后再是《和平飯店》,我稱它為長篇小說了,真實的人物與虛構的人物在真實的事件與場景里融合,歷史情形再現與意識里的現實交錯,文學手段打開了真實的局限,天地剎那間廣闊起來!

      坦白說,在讀這段話時,我無法分清陳丹燕所寫的到底是虛構還是非虛構作品,不明白“寫非虛構的小說形象的能力”是怎樣一種能力,更不明白非虛構與虛構在這里還有何意義。不過我想這并不要緊,要緊的是她意識到了虛構和非虛構有如左手與右手,兩者的互相配合讓文學的肉身變得完整,讓寫作的藝術變得自如,絢爛;要緊的是她意識到了“文學手段打開了真實的局限,天地剎那間廣闊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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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對非虛構的寫作者抱有敬意,但我也越來越固執地相信,真實不能成為拯救文學的救命稻草,非虛構也不能把文學從當下的危機中真正拯救出來。這種拯救是暫時性的,就好比在右手受傷時,我們可以寄希望于左手來完成某些工作;然而,要想真正進入上手的、自如的狀態,還是得靠左右手的互相協調。我們需要形成一種更為整全的文學觀,即意識到好的文學作品是綜合性的,就像傅雷所說的:“倘沒有深刻的人生觀,真實的生活體驗,迅速而犀利的觀察,熟練的文字技巧,活潑豐富的想象,決不能產生一樣像樣的作品!惫倘,文學創作要同時在語言與形式、技藝與思想、虛構與寫實等等層面都做到完美,讓各種元素的搭配都恰如其分,那是非常非常難的。然而,即使無法做到這一點,對文學有相對全面的認知也是好的———它至少可以讓我們從各種限制中解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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