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明/圖《文匯報》近日刊登文化消息:2014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帕特里克·莫迪亞諾日前在瑞典正式領取2014年諾貝爾文學獎,并發表演講說,“那個時代(19世紀),時間過得比今天緩慢許多,這種緩慢非常適合小說家的工作。從那以后,時間開始加速向前,這也解釋了為何舊時代的文學家們能夠建立起那種類似天主教教堂一樣宏偉壯麗的文學大廈,而如今的作家只能有一些分散的、碎片化的作品問世!
莫迪亞諾的這番演講,已經引發中國許多作家和評論家的熱議,有文化媒體就這樣評論,“莫迪亞諾演講引中國文學界討論”。中國文學界應該討論什么?有很多評論家、作家指出,生活在互聯網、社交網絡迅猛發展的這樣的時代,中國作家無法建筑起文學的宏偉大廈了嗎?
對于莫迪亞諾有關世界文學發展的看法,尤其是現在的作家難以創作出來像“舊時代的文學家們能夠建立起那種類似天主教教堂一樣宏偉壯麗的文學大廈”這樣的文學批評觀點,我們的一些作家和評論家并不贊同!度嗣裎膶W》副主編、作家邱華棟認為,“當代作家有能力構建起偉岸的文學世界,并且已經付諸了行動”,墨西哥人富恩特斯,他的20多部長篇相疊加,被稱為“墨西哥的大壁畫”;美國作家威廉·?思{有19部長篇小說,綜合來看已被西方認為是向《圣經》致敬的宏大作品;還有托馬斯·品欽,從他的《萬有引力之虹》、《V》等這些落筆從容、構架恢弘的作品來看,他悲觀地認為世界正在走向死寂,但“即便死寂的世界也是一座死寂的大教堂”。放眼我們國內,賈平凹與莫言可為“中國文學大廈”的建筑師表率;前者的15部長篇,每一部都有關中國,還都有商州的點滴,完全能稱得上是“一座商州大教堂”或是“一座中國的宏偉文學建筑”,而后者,2012年諾獎得主的鄉土小說,其中無論其家族的視角,抑或年譜式的鋪陳,無一例外都有寬廣的筆調……
然而,仔細揣摩和回味莫迪亞諾這句話,會發現他其中講到了一個作家的寫作和時代的關系,譬如他說19世紀這樣的時代“非常適合小說家的工作”。那么,時代的哪些因素和條件影響著文學家們的寫作?莫迪亞諾說,這是時代“緩慢許多”的精神趣味和文化氛圍,而正是因為這些時代的因素和條件,那個“時代(19世紀)的文學家們能夠建立起那種類似天主教教堂一樣宏偉壯麗的文學大廈”。的確如此,人類文學走廊中的熠熠生輝的世界性的經典名著,無疑有許多出自這樣的時代。而“時間開始加速向前”的時代,譬如當代、今天,卻是不適合文學家的寫作的,甚至文學家們只能寫出“一些分散的、碎片化的作品”,無疑這也是符合大量的文學事實的。所以,莫迪亞諾的這些話中還是含蘊著對文學本質的體驗,包含著以自我的文學實踐得來的經驗,也涉及文學寫作的許多規律問題,這對當下的文壇、當下浮躁、喧囂的文學現象,不無啟示,應該引起思考。
為什么我們有的作家只能寫出“一些分散的、碎片化的作品”?一些評論家、作家認為,這原因,其一是“在歐洲19世紀的人們心里本有教堂或莊園,如今的人心里是間雜貨鋪,除非發生奇跡,才能在雜貨鋪里變出宏偉壯麗的大廈”,“一些實力派作家并不缺乏進取與突破,但他們常常被不時涌來的娛樂化、時尚化潮流所覆蓋。以至于在整體狀態上,給人分散、蕪雜的感覺”;其二是,我們的新時代作家缺乏“比慢”的從容不迫,太快太多的結果便是粗枝大葉,這是一種追求數量的寫作;其三是“當代作家缺乏信仰、學養,加上對名利瘋狂追逐的動機,慢慢被培養調教成文化商人了”。我們的作家心中變成“雜貨鋪”,被“娛樂化、時尚化潮流所覆蓋”,缺乏“比慢”的從容不迫,追求數量的寫作,以至缺失文學信仰,變成文化商人,這是決然建筑不起中國“文學的宏偉大廈”的。
的確,這個技術的時代,我們的生活常態是緊張、急迫、匆忙、受擠壓的,因為令人眩暈的速度,包括文學在內的精神生活,愈加趨向速度化。人們進行文學寫作也好,還是閱讀也好,只是一味追求一些有實際效用的具體目標,沒有耐心去等待事物的成熟,文學的一切必須服務于這種速度的快樂,追求速度、追求流行標準成了評判文學寫作、文學水平、文學質量的重要指標,體現速度化時代特性的文學觀念、文學方式應運而生,成為文學寫作的“制勝術”、“吸金術”,而我們卻太缺乏“比慢”的從容不迫,而這愈發成為今日之文學家、今日之文學稀缺的品質和內核。
在這個新的世紀,信息的洪流奔涌而至,我們比任何別的時候都更容易將智慧與知識,知識與信息混淆起來,更傾向于用經濟學的方式來解決人生的問題,用娛樂的方式來對待精神的問題,對待文學問題,物質力量和精神力量糾纏在一起,難解難分,彼此對立,互相滲透,構成著我們內在的思想緊張。作為一個生活在今天的寫作的人,我們應該有放慢腳步回望從前的勇氣,有回望心靈的能力,只有心中充滿“建筑起宏偉壯麗的文學大廈”的文學理想和文學追求,通過文學創作之手,我們才有可能建筑起新時代的中國“宏偉壯麗的文學大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