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耕且耘：一掛不老的青藤(楊淑萍)

——《老海失蹤》讀后

　　在小說文本創作和出版繁榮的當下，真正能走入讀者閱讀視野和內心的文字越來越少，大浪淘沙，滾滾兮多少只是為稻粱謀的商業炒作篇什？然而，書香社會的理性構建需要真金白銀的文學文本的回歸。當代作家魯敏在《無愛時代的流浪者》一文中講道：“一位忠實的作家，他的筆就如閃電般照亮我們生存的這個世界，讓讀者看到這個平時被熟視無睹，認為是理所當然的世界的荒謬性。 ”這里的“荒謬性”特指真實性而言。換句話說，真正打動心靈的文學文本的面世是出版業的福音，是文化產品進入市場和走出去的最原始的動力和底氣。

　　胡云發先生的《老海失蹤》是其潛心“生態文學”而創作的一部接地氣且能走入讀者閱讀視野的小說。小說文本以20世紀80年代大學生老陽、老海，還有老朝為中心人物，圍繞著他們的人生與奮斗的經歷，講述了發生在消費時代的故事。整個作品事件多而不亂，情節充實，加上綿密細膩的語言風格，令讀者只能老實細讀，難以有所輕慢。

　　主人公老海是一個崇尚自然的人，一個崇尚理想的人，他不會為了任何身外之物放棄自己的生存理念，不會因為任何私利和理由褻瀆自己的靈魂。所以他毅然放棄了自己喜愛的記者工作，甘心深入到一個未開發的原始森林，去保護一群瀕危的猴子。老海在現實世界中是一個敢于高唱理想主義牧歌的人。他雖然發現了一種世界級的珍稀動物——烏猴，但卻無法制止人類對這種動物的殺害；他珍愛自然，卻無法改變人類對自然的破壞。為了“贖罪” ，他在現實與自我之間沖撞，放棄了家庭、事業，放棄了常人眼中的價值取向。在現世的生活中，他以最真實、最純凈、最無累的方式來入世，以最堅強、最執著、最清澈的心態支撐著一份信念。

　　當然，他開始并沒有拒絕社會，然而隨著人對動物的無情屠殺，他開始討厭現實生活中的假惡丑。老海與現實發生了正面的沖突，過去他所要面對的是理想與現實的差異，而現在他所要面對的是同類的血腥。海德格爾講人類需要“詩意的棲居” ，但當我們人類正盲目自大地以世界主宰自居，卻對其他生命進行著不停的殘害，只因為它們的某一部分似乎對人類有一些益處而已。文明化的世界、科技高度發達的世界的另一面卻是越來越自私的世界，越來越沒有寬容心的世界。這樣的境地還有什么“詩意”可言？

　　我們需要一種理想主義情懷，但在價值多元化的轉型期，在理想主義者總是上演悲劇的年代，我們距離我們的理想究竟有多遠？老海這一人物形象本身給了我們比較滿意的答案。在他身上，可以看到那些在黑暗里的跋涉者，正走在一條充滿艱險的路上，并且臉上蕩漾著幸福�！罢娴挠率�，敢于直面慘淡的人生” ，為了理想的純潔，老海永遠都在蕩滌著骯臟，阻擋著來自現實的種種誘惑。

　　作者胡發云敏銳地從自我審視的角度，探究了現代人徘徊于岔路的心靈奧秘。一直以來，人們探討現代人的問題，往往把它和都市的誘惑聯系在一起，局限于較高層次且有相當程度文明意識的民眾之中。這篇小說首次以生態保護者為主人公，以尋找生態主義者老海為線索，直趨“人與自然關系”的生態主題，痛斥現代文明進程中的負面因子，表達了敬畏自然、敬畏生命的生態主義價值觀。

　　或許有人說，現代社會“伐木聲取代了鳥鳴，炊煙取代了云朵，其實開發本身并沒有過錯，上帝把人類拋灑在凡塵，不就是讓他們從大自然中尋求生存的答案么” ？但問題是，人類應該尋求的是和諧生存，而不是攫取式的、破壞性的生存。 《老海失蹤》文本中為我們提供了這樣的畫卷：“荒坡上有黑黑白白的羊在吃草，田地里有星星點點的人在勞作，跑上幾十里路見不到一輛車。偶爾兩車相遇，司機都會高興。 ”就在這樣一條坑坑洼洼曲曲彎彎的山路上，老海來來回回跑了多少次？恐怕只有老海自己知道。這條路，最終成了老海的不歸路，但也正是充滿了陽光和正能量的不歸路。在這條路上，生活在都市叢林中的現代人看到了希望，有了夢想。最后，老海的失蹤與其說是一種逃離，倒不如說是一種抗爭；與其說是一種結束，倒不如說是一種回歸。

　　其實， 《老海失蹤》文本的終極意義和價值，探討的不是如文本中老陽的妻子那樣感慨“這個世界上像他這樣的人不多了” ，而是面對現實生活、感情和事業中或多或少過不去的坎，毫無代價地學會知情知趣，在眾緣和合的條件下，心暖鼻酸于理想的偉大與恒久，讓這個世界和諧地把自己包圍，或者溫暖大方地去擁抱這個世界。更進一步講，人與人之間最難得的是信任，而信任最可貴之處便是無須證據。無須證據的信任才會使理想變得境界開闊，恒遠久長。和諧社會、書香天地的構建端賴于此。

　　掩卷之際， 《老海失蹤》文本總讓人欲說還休。從而今的現代小說創作流向到與之同氣連枝的出版業，似乎都應該陷入沉思。無論是通俗文學還是高雅文學的創作與出版，旨歸都應該緊扣時代脈搏，感受生活的律動，充滿正能量，惟其如此，文字才會從紙面走向鮮活，才能成為一掛不老的青藤，枝繁葉茂于當今社會所呼喚的人文精神空間�；蛘�，我們有理由展望， 《老海失蹤》只是掀開了當下文學文本創作和出版的一角天幕，漫天星斗的璀璨夜空不久便會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