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君,魯迅文學院第二十屆中青年作家高研班 學員,現居深圳,在《人民文學》《十月》等發表多篇小說,部分作品入選《新華文摘》《小說選刊》《小說月報》及各類選本、排行榜。出版有《我們不是一個人 類》《不要愛我》《有為年代》《天越冷越好》《親愛的深圳》《二區到六區》等,中篇小說《親愛的深圳》被改編為電影,曾獲《小說選刊》首屆中國小說雙年 獎、第十五屆《小說月報》百花獎、廣東省魯迅文藝獎等。
我的寫作并無特別之處,喜歡閱讀,便有了嘗試,根據自己的一廂情愿把深圳這座讓我又愛又恨的城市寫進了小說,并一直沒有停止。當然,在我看來, 這么做無比明智,因為它們正不斷發酵、分解、變化,自上而下,由內而外,無法阻擋,這座城市在我的心里快要承載不下。當然,這期間我有過迷茫、浮躁和孤獨 無助的時刻。這些不良的情緒讓我糾結了太久太久,據守或是遠離一直在拷問著我這個居住在經濟特區卻要偏執于文學、天姿平平的業余選手,要不要頻繁地出沒于 各式各樣的活動,以此證明自己的才華沒有枯竭,機會沒有錯過,要不要用出書的數量去穩固在線的形象都是我的焦慮所在。
直到有次翻看《北京文學》,和以往不同,我被封二吸引了。那是一個大腕云集的筆會,有幾個還是我喜歡的作家。此刻,他們不再年輕的容貌吸引著 我?催^合影之后,我突然明白了一些事情, 原來這個社會沒有因為你是作家就給你開了另一扇大門,也沒有更多的便利和捷徑等著身為女性的寫作之人,走到塔尖上的人,絕不可能只靠巴結、討好。它需要你 更加勤奮、用功,更加心無旁騖。文學看似感性,實則枯燥無比,絕非裝飾品,任何時候都可以戴在頭上招搖。它既是一件妙處難與君說的美事,更是一份痛也無人 分擔的苦差,沒有生活和知識的儲備,不會走太遠。匆忙上路,沒有經濟做保障,定會產生焦慮,從而影響一個作家的正常發揮。和所有手藝人一樣,不斷磨礪自己 的內心和寫作技術,同時還要和其他人一樣,面對生活給我們出的一道道難題。只有擁有了成熟和健康的身心,才不至于在這漫長的征途中退出。即便是那些當紅而 實力派的作家大多已是中年,也絕非美女。之前他們寫了10年,甚至是幾十年。他們的成功絕非偶然,也不是一時運氣,而是經歷了幾十年的點燈熬油,漫漫長 夜。原來,每個人都不得不俯首向生活做出各種妥協,直至不再年輕,不再激情,老天才把成功的秘籍交給你。
比起那些土生土長的本地人,我這個外省人,不僅入侵,讓他們的男女比例更加失調,還要改寫、臆想出太多個深圳故事。主人公有的埋首于流水線,有 的沉迷于歌舞酒色,有的在家中寂寞,有的在路上徘徊,形形色色,他們何嘗不是我,我又何嘗不在體會他們的人生。瓦解本地人的津津樂道,質疑他們虛構的美 景,不斷用盲人的方法觸摸自己心中的大象,并重新建構出一個更新、更多元、更加瑰麗也更加另類的城市,是我追求的境遇。于是,我順從并服務于內心,如反映 將青春與熱血獻給了深圳的農民工,最后卻與幸福失之交臂的《親愛的深圳》《菊花香》《撲熱息痛》《陳俊生大道》《深圳西北角》;男女比例失調錯位的《十二 條》《紅塵》《有為年代》;比如貧富分化的《十七英里》《這世界》,再比如,二元對立仇視情緒不再但深藏個人立場的《復方穿心蓮》《戀上你的床》《關外》 《百花二路》,反映深港雙城生活的《皇后大道》《東門故事》……
深圳,它牽動過太多人心,改變過太多命運,照亮過許多人的夜空,是開放的前沿、實驗田、理想者的圣地,也是世界的加工廠,暴發戶、偷渡仔、尋租 客們的樂土。這30年,它源源不斷向社會學家貢獻各種有效的話題,同時為作家提供了最豐富最極端的創作資源。由此而創作的深圳系列,既是我內心進化或后退 的斑駁歷程,更是這滄海桑田中的一個微觀景區。安靜下來,體味這些貌似日常卻又驚心動魄百味雜陳的生活,多一些個人的思考和判斷,而不僅僅是記錄一些浮光 掠影的城市的標識,是我常常提醒自己需要注意的問題。在我看來,只有這樣,我才沒有白寫,更沒有辜負這座令我情到深處的城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