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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作家的重生——關于蕭紅(張莉)

    http://www.jchcpp.cn 2014年11月12日10:10 來源:文匯報 張莉
    圖為影片《黃金時代》海報圖為影片《黃金時代》海報

      《黃金時代》:碎片與精神

      看完電影《黃金時代》,我想到“小馬過河”的故事。它既沒有一些人夸得那么好,也沒有另一些人批得那么差。事實上,這部電影嚴肅、有水準、也有追求,那個一直生活在書本里的女作家終于借由朋友們的講述回到大屏幕,她的傳奇一生被更多觀眾所認知。但是,電影也為觀眾留下了許多疑惑:魯迅何以對二蕭如此看重;蕭紅的文學貢獻是什么;蕭紅死后為什么會令那么多人念念不忘?一部傳記電影有義務忠實呈現這個作家的一生,但也有責任使讀者去進一步認識和理解這位作家對于文學及人類的貢獻。依我看來,對于后一要求,《黃金時代》顯然力有不逮。

      整部電影囿于史料及來自蕭紅朋友圈的講述,而沒有對蕭紅整體的理解和認識?墒,那真的是蕭紅的知心朋友嗎?如果把電影中講述者們放在一起會發現,大概除了許廣平、白朗之外,他們中大部分人其實跟蕭軍關系更好,也完全稱得上是蕭軍的朋友圈,他們的文學審美與當時“主流”的文學審美更接近,對蕭軍更認同。在當年,那些認為蕭紅寫作有問題、認為蕭紅寫作不如蕭軍的其實也是這些身邊的親密朋友。那么,在蕭紅死后有關其人生的講述中,有沒有基于各自立場、人際關系及審美趣味而導致對蕭紅生活選擇理解的偏差?對此,電影主創是否應該有足夠的判斷和警惕?顯然主創對此沒有反省。電影里的蕭紅故事,更像是站在蕭軍立場的旁觀與講述,無論是對他們情感關系的呈現,還是有關蕭紅最后離開西北的決定很像是“找死”--朋友們記憶拼湊出來的蕭紅一意孤行、軟弱而沒有神采,文學精神盡失。

      忽略了講述者們的理解力和傾向性,對于本身敘述立場沒有反思,這是《黃金時代》最致命的局限。這個女人到底寫的是什么,寫得怎么樣?在當時,她的作品與時代的關系是什么?幾是空白。電影里,文學青年們在一起討論文學的場景都沒有,甚至觀眾連他們的職業,這些人何以為生都搞不明白。我們甚至沒有看到蕭紅著作的封面,更不消說對她文學精神的理解了。主創們死死盯著她的情感波折,幾乎無視文學蕭紅的意義。

      于是,在電影中,我們只看到疲于奔命不斷抽煙的蕭紅,只看到一個生活中跟大時代選擇背道而馳“找死”的蕭紅,卻看不到她特立獨行的意義,觀眾未曾通過電影得見一個在有生之年勤奮寫作、對中國現代文學有著獨特貢獻的作家。事實上,從1931年到1941年十年間,蕭紅在顛沛流離的歲月里,懷孕、生子、饑寒交迫,飽受情感和疾病困擾,留下了近百萬字的作品,她完整地把她的文學才華在極為有限的時間里充分展現了出來。蕭紅之于現代文學的意義在于“獨具我見,不合眾囂”,她寫作的獨特性恰也是當時她的伴侶、她的朋友們所不能理解的。

      才華,與永遠的鄉愁

      蕭紅是那種天才型作家,她完全依憑藝術直覺!渡缊觥穼懙氖躯湀、菜圃、羊群、荒山、生產的女人和病死的孩子。小說沒有主角,也沒有跌宕起伏環環相扣的情節,一點兒也不符合我們對“好小說”的理解?墒,正是在這里,蕭紅作為作家的才華顯現了出來。她像那些黑暗中生存的小動物一樣,有強烈的探知黑暗和瑣屑的能力,有敏銳的觸覺。她能在那些混沌的場景中迅速捕捉到最細小部分,她把這些細小部分帶到光亮處,使它們變得有意味。寫《生死場》時蕭紅很年輕,可能她并不洞悉黑暗村莊里發生的那一切,但她擁有獨特的審美能力。依靠這種能力,她勾勒出了“這一個”農夫、“這一個”農婦、“這一個”故鄉。雖說小說看起來沒有章法,不符合我們的常識經驗,每一章和每一章之間沒有必然的聯系,從小說技術上理解也沒有那么完善;但把這色彩濃重的圖片一張一張地拼接在一起時,整部小說就變得氣質不凡、閃閃發光:“在鄉村,人和動物一起忙著生,忙著死!

      從主觀上來講,蕭紅是想寫“抗日”,但是,作為女人,她并未看到過戰爭。那么,她只能寫她的間接經驗。她只寫她“小心眼兒”感知到的那個世界,從不去領會時代意圖。有很多“聰明的”書寫者會“識趣地”壓抑和躲閃自己的感受,以求為大眾所接受。但蕭紅不。她天然地感知到藝術家的職責。藝術家的職責是將生活中習焉不察的、容易被嘹亮口號所忽略的東西打撈起來,是堅定地不放過任何生活中瞬間劃過的“中間地帶”,用自己的方式將那些灰色地帶照亮、點燃。那被生育和懷孕折磨的女人們,那些村夫村婦們如蟻子般的死與生,一切都將會因為戰爭的結束而發生變化嗎?這是蕭紅的困惑和所思。這困惑沒有人能回答,沒有人能理解,理解這樣的書寫需要太漫長的時間。但是,不能因為不理解我們就有意視而不見。

      蕭紅及其《生死場》的不凡氣質是,作為寫作者,蕭紅忠直無欺地表現她的所見和所思,面對困惑和猶疑不躲閃,即使有人批評她立場不堅定、寫作沒有套路也在所不惜。這是一個絕不自我規訓、自我審查以使自己更符合大多數人的審美口味的作家,這是立志要做那個世界“唯一的報信人”的作家,這也是具有“越軌”勇氣的作家。

      這世界上,很多小說家常常使用“真實材料”寫自己,起初,也許這些材料看起來是堅固的,但很快它們就會揮發和風化,變成泡沫和垃圾,不值一提。蕭紅并不是這種作家。她不將自己的不快和疼痛放大并咀嚼。相反,她對他人的快樂和不幸念念不忘并抱有深深的同情和理解。有二伯、小團圓媳婦,馮二麻子……她的小說里幾乎從不提自己身上的不幸,她絕不通過舔吮自己的傷口來感動他人。所以,一拿起筆,她身上的一切負累都神奇地消失了。

      生活中有那么多的不如意,寫作中卻換了一個人!逗籼m河傳》中,她不厭其煩地書寫著老祖父的后花園,它儼然是她的親人,是她的主角。蕭紅用描寫自然的方式描寫著人類情感,描寫那些傷感和喜悅。她筆下那肥綠的葉子,燒紅的云彩和作浪的麥田,那亙古不變的大泥坑和牛羊都不是點綴,不是裝飾,而是帶有象征意義的光。正如吳爾芙評價艾米莉·勃朗特所說,我們在她那里體會到情感的某個高度時,不是通過激烈碰撞的故事,不是通過戲劇性的人物命運,而是通過一個女孩子在村子里奔跑,看著牛羊慢慢吃草,聽鳥兒歌唱。

      想要理解這個女人對大自然的情感表達,我們得彎下腰來,把自己變“小”,但是,這可不是“強迫”。當她“話說當年”,當一個童稚的聲音響起,我們會自然而然地回到“過去”,自然而然地變“小”,變得“單純”,眼睛仿佛戴上“過濾鏡”:孩子看到的天空是遠的,孩子看到的花朵是大而艷的,孩子聞到的泥土是芳香而親切的,孩子是游離于成人文化規則之外的。感受到不染塵埃的美好,便會體察到陳規習俗對于一個人的扼殺,對異類的折磨:長得不像十二歲高度的小團圓媳婦被抬進大缸里了,那大缸里滿是熱水,滾熱的熱水!八诖蟾桌镞,叫著、跳著,好像她要逃命似的狂喊。她的旁邊站著三四個人從缸里攪起熱水來往她的頭上澆!毙F圓媳婦因不似“常人”而“被搭救”和“被毀滅”了,無邪的女童大睜著眼睛看著她的掙扎和無路可逃;--病床上的蕭紅則默默注視這一切,微笑中帶淚。

      《呼蘭河傳》不是關于人類家園、人類故鄉的贊美詩,蕭紅有她的嚴厲和理性,她有審視、批判以及反諷的態度。在紛繁華美的后花園中,她感受到荒涼,在萬物生長的盛景中,她看到命定的沒落和衰敗!逗籼m河傳》是蕭紅最為完美的作品,愉悅、歡喜奇妙地和悲憫、批判混合在一起,縱橫交錯:純凈和復雜、反諷和熱愛、眷戀和審視、優美和骯臟、剎那和永恒、女童的純美懷想與瀕死之人的心痛徹悟都完整而共時地在這部作品呈現出來。

      借由《呼蘭河傳》,蕭紅完成了她對于世界的整體認識和理解,完成了關于我們情感中有著曖昧的藝術光暈的“中間地帶”的書寫,也完成了屬于她的既單純明凈又復雜多義的美學世界:寫彼岸時寫此在,寫生時寫死,寫家鄉時寫異鄉,寫繁華時寫悲涼。想念故鄉時她也在嚴厲審視,書寫眷戀和懷念時她也帶有微妙的諷刺和冷冷的疏離!渡缊觥贰逗籼m河傳》為什么可以歷久彌新?蕭紅跨越時代的負累,以她一生的文字書寫了這個世界的普遍性!渡缊觥防锸翘斓夭环,生死無常;《呼蘭河傳》里則是人與自然唇齒相依,萬物自由生長。在《呼蘭河傳》里,蕭紅書寫了永遠的人類最復雜意義上的鄉愁。

      一切都交付在作品里

      2011年,在蕭紅誕辰一百周年之際,作為年輕一代的研究者,我有幸和翻譯家葛浩文先生對談蕭紅(《親切感與持久力:兩代研究者關于蕭紅的對談》,《文藝爭鳴》2011年5期)!妒捈t評傳》是他的博士論文,這本小冊子開創了蕭紅研究的新時代。在那個對話中,他談到了當年他讀蕭紅時感受到的親切感、他理解的蕭紅作品的持久力,也提到了他當年與蕭軍交往:

      1981年,魯迅誕辰100周年,蕭軍到過美國參加一個三天的學術會議。我也參加了。有一天晚上大家邊喝酒邊談天,我跟蕭軍說我想問他一件事!昂,隨便問吧!”我說:“蕭老,我看了一篇梅林寫的回憶錄,里頭說,有一天他去過你們在法租界的房子找你們談話。蕭紅開門,他嚇了一跳,她的眼睛似乎給打青了。是不是您打了她?”哇!蕭軍很不高興,火了,我怕他也要打我。他開始罵。旁邊有人--可能是俄文翻譯家戈寶權或小說家吳祖緗,記不清楚--看情況不妙,就說,“算了,算了,你們兩位'情敵'可不要吵!”大家哈哈大笑就完了事。然后,蕭軍跟我說,“小葛,聽說你有意思寫我的傳。我看不要寫!蔽艺f,“蕭老,您放心,我不寫!

      關于端木蕻良,他說,“我見過他兩三次,每次談得都很投機。有一天在他家里談蕭紅在香港生病的過程。他說到她開刀,效果不良,他突然蒙著臉放聲大哭,然后說他應該反對那次動手術,因此蕭紅之死,他認為他自己多少要負責任,他非常自責!

      葛先生說的這兩件事情給我以深刻印象,它們使我認識到作家對身后聲名的那種忐忑。即使對蕭紅作品的成就并不認可,蕭軍依然在意他在蕭紅故事中的形象。晚年的蕭軍和端木看起來各有內心掙扎,也都敏感于傳記作者的理解。而蕭紅,這個當年軟弱的、被辜負的人似乎完全不用擔心這些了。她的一切,都交付在她的作品里。

      也是在那個談話中,葛浩文先生回憶起他當年來到呼蘭的龍王廟小學。在要離開那所小學時,一個小朋友走來,把有多處摺角和磨損的課本遞給他!拔乙豢,里頭有從蕭紅《呼蘭河傳》取材的'火燒云'一小部分。我心里的感觸可想而知。小冊子至今還保存著!边@是讓人感慨萬千的場景。那本書讓人意識到,早逝的蕭紅早已從死滅中飛翔而出。不因由傳記和電影,而只因為文字本身。純粹以文學本身回歸人間,這對一位死去的作家而言是多么好的事情。那個場景使我想到,這是命運對作家蕭紅最好的回饋,也是對作家蕭紅最好的褒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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