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看到《肖申克的救贖》或者《越獄》的消息,就會想到一個在今天看來名字已經相當陌生的作家張賢亮,因為他有一部不很知名的小說《肖爾布拉克》,也是說妻子與人通奸的故事。近日聽聞張賢亮先生去世的消息,還是一陣錯愕,說不上有多么悲傷,但的確在心里咯噔了一下,正如有人說,這一代作家的凋零,也意味著我們已經老了。
我與張賢亮先生并無世俗的交往,只是見過兩次面,而這兩次見面,嚴格意義上講,僅僅是遠遠遙望而已,但他的小說對我的影響,卻是巨大的深切的不容諱言的。還是讀中學的時候,通過輾轉多少次的文學雜志,讀到他的 《靈與肉》、《綠化樹》、《男人的一半是女人》,當然還有《龍種》、《土牢情話》、《老人與狗》、《肖爾布拉克》等!鹅`與肉》也就是被改編為電影的《牧馬人》。張賢亮的《老人與狗》似乎也改編為電影,是謝飛導演、斯琴高娃等主演的,其反響當然沒有《牧馬人》那樣巨大。置放在中國文學史的長河中,來審視琢磨張賢亮的小說文本,當然會找出諸多不足與遺憾,諸多瑕疵與局限,但是放在一定的歷史時空客觀地看,張賢亮的小說在新時代文學中,應該占有一席之地,應該是毋庸置疑的。
難以忘懷,當年捧讀《綠化樹》、《男人的一半是女人》的種種細節,馬纓花與黃香久這樣的女人在西北如此酷烈艱難的大環境之下,她們的堅韌達觀、她們的溫柔善良、她們給予章永麟們的撫慰和救贖,實在是令人印象至深,難以忘懷。
有時候想,張賢亮之所以在后來如此尋求情感上的呵護、如此不管不顧為流俗所不容的大談情人甚至性,是否與他坎坷的人生經歷有關?是否與他所講的在40歲之前還沒有性體驗有關?不管怎樣,張賢亮在他的小說文本中,在當時看來是在危險邊緣的對性的展示、對人性被摧殘的控訴、對知識遭到漠視的憤怒,對正常的人性尊嚴的呼喚,還有他的袒露無礙的情結,他對馬克思《資本論》的大段大段的引用甚至他借用一匹馬與小說主人公的對話,都是那樣的驚世駭俗石破天驚。記不清是在《習慣死亡》還是在《男人的一半是女人》,張賢亮對自己到人民大會堂踩在紅地毯上的心理描繪,對當時改革開放復雜局勢的獨到觀察,當然要遠在柯云路等人之上。如果說,張賢亮的小說文本對當時的人們沖破愚昧的桎梏、擺脫封建的枷鎖、接受思想的啟蒙起到了相當大的作用,應該是一種客觀中肯的評價吧。
張賢亮晚年的疏狂直言,甚至不無自我作踐的憤激之詞,諸如 “這樣的民族,不配讀我書寫苦難的文字”,云云,往往也令人心生困惑。他痛恨權力蔑視權貴糞土當年萬戶侯,但卻很受用公司的員工喊他主席。20世紀90年代末,我有西北之行,途經素有塞上江南之稱的銀川古城,與當地人談及張賢亮,說他是江蘇盱眙人,出生在南京,后漂泊北京,再到西北寧夏,一生坎坷,文字獨特。當地人說,寧夏文聯,辦公條件很是拮據,只有一輛破自行車作為代步工具,很讓外地來客恥笑。張賢亮給上級打一報告稱,機關小車多多,可否撥一輛即將報廢的桑塔納之類供文聯以支撐門面,否則,我騎著自行車到飛機場或者火車站接送客人,一旦出了事故,應該也算是一個不大不小的新聞,有礙領導聲譽!報告屢次遞送,終于有了一輛車,這也是省文聯歷史上開天辟地的一件大事,據說,工作人員還鳴放鞭炮以示慶賀。此傳言不知真假,也許多有演義成分。但不愿意再搖尾乞憐分一杯殘羹冷炙而決意投身商海,這也許是張賢亮的動因之一?
張賢亮是一個內心孤傲的人,是一個善于思考的人,是一個高調張揚的人,是一個與時俱進的人,是一個活得真實不事偽裝的人,也是一個備受詬病不管不顧的人,更是一個活得率真隨性的人。關于他與女人的故事,往往是媒體上熱衷的話題。有人說他有5個情人,他居然大膽回應:豈止是5個,20個都不止啊。他甚至還繪聲繪色說到自己與香港聞人宮雪花的來往細節,令人結舌瞠目。他雖然一直還在堅持寫作,但他知道進退,及時抽身,搞影視公司,居然也搞得風風火火頗有影響。他在接受劉曉慶的采訪中說,我是堅守西北一隅,出賣荒涼。張賢亮并不諱言自己的目無余子,他說當時的中國,只有兩個半作家,他算一個,王蒙算一個,蔣子龍只能算半個,雖不無玩笑之意,但也多少是他內心真實看法的流露。
西北的大作家,有路遙、陳忠實、賈平凹,都屬陜軍,但還有一個來自南方在寧夏一柱擎天的張賢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