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意自在生活中——作家雪小禪印象(易明)

　　第一次見到雪小禪，是在天津，彼時天津師范大學有一個她的講座。學生們極熱情，也是了解她的，用心設計了講座海報：一襲綠頭巾，頷首微笑，像個羞澀的新嫁娘。

　　或綠或藍或黃，濃烈的色彩，古典的意味，這樣的裝扮，是雪小禪給人最強烈的第一印象。一大撥人里邊，她忽地就跳了出來，讓你過目難忘。

　　雪小禪說，她從小就對好看的衣服極為敏感，曾夢想著成為一個裁縫。那些被人們所譏笑和不恥的女人因為漂亮和風情讓她暗自傾慕。那一塊美麗的花布在裁縫手里變成一件漂亮衣服時，她的眼睛里就散發出熾熱的光芒。她說，裁縫踩著縫紉機的樣子太性感了，那聲音“噠噠”地勝似任何花開的聲音。小時候，為買到一塊好看花布做裙子，她轉遍了老家霸州城所有商店，包括那些角落中的小賣部。那時她立志成為一名裁縫，并且要穿上獨一無二的衣服。長大后，雪小禪沒有當上裁縫，倒是裁剪起文字來�，F在，她有兩件東西最多：一是書，二是衣服�！昂芏嘁路�是我自己設計的，難免夸張、奇特。偶爾想起裁縫夢，悵悵然。 ”

　　到過雪小禪家里的人，都被她家中的古舊家具所吸引。這些都是雪小禪從各處淘來的，一如她那獨特的著裝，不講究品牌，只是尋找自己喜歡的風格與搭配。中午時分，一杯香茗，看著日影移動，老家具都泛了光澤，一篇文章便從光澤中溢了出來。她眼中，每件老具都有故事，是一幅老了的山水畫，雖然黯淡，可自有美意。

　　詩詞、繪畫、書法、收藏，甚至園林、建筑、中藥，雪小禪對這些皆有興趣。凡俗的生活，被她打點得如詩如畫，古味盎然，于是，茶之雅，粥之俗，在她看來，俱有妙處，她用詩人的、畫家的、哲人的心去體悟這藝術化了的生活。用雪小禪的話說，“俗世里的妙人要慢慢修煉。只要在生活里成了精，讀書寫字畫畫聽戲品茶，上好的生活，不過是簡單地愛一個人，過著一天好似一天的生活” ，禪意自在生活中了。

　　不久前又見雪小禪，戴著大大的太陽鏡。她說，眼睛不好，由于長時間對著電腦，得了干眼癥。也難怪，在她這個年紀，已經出版了50多本著作，寫作量之大可想而知。她感慨，文字賦予她的是蒙汗藥，幾度割舍，卻又拾起，終難舍棄。

　　莊周夢蝶，恍惚間不知是莊周變成了蝴蝶，還是蝴蝶變成了莊周。對雪小禪，寫作與生活，哪個是真，哪個是幻，哪個更重要，似乎很難拎清了。她說，失去寫作可以活得很好，但肯定少了味道和氣質，在最彷徨、最寂寥最孤獨無助時，寫作不僅是救命稻草，更像親人，對她不離不棄，終生在一起，一直到死。但她又說，生活才是她最高的夢想，她更愿意做一個會生活的人，而不是一個作家。如果二選其一，她選擇做一個像李漁、張岱那樣會生活的人。

　　這些年，雪小禪寫作之余，沒少到高校跟學生交流�？纯此�的博客，貼出來的各種講座一串一串的，都是在高校里給學生開的，那里有她的眾多粉絲。不過把講座的題目細細看過，人們會發現，這個以散文、小說出名的暢銷書作家除了教授文學、寫作，很多時候是在講戲曲，似乎有點不務正業。但了解雪小禪的人知道，她是個地道的京劇票友，不少戲曲界的名人、紅人都是她的好朋友，還曾任教于中國戲曲學院。

　　從小的耳濡目染，雪小禪很早就與戲曲結緣。她出生于戲曲之鄉河北霸州，那里的人們喜歡唱戲，有小戲樓、戲曲大觀園，戲曲大師李少春就是霸州人。戲曲有一種特別的氣息，很古典、很文化、很野性、很自由、很性感，無論是行頭、唱腔、扮相、文武場，都讓她著迷。戲曲對她的影響，潛移默化，如影隨形，于是，在戲曲被觀眾、被年輕人邊緣化了的年代，她對戲曲也就有了一種惺惺相惜的癡情。

　　戲曲是豐富的，綜合了多種藝術元素，很多唐詩宋詞在戲曲中都得到了極好的發揮，它們像嵌入戲曲中的寶玉一樣閃耀著光輝。當雪小禪把戲詞嵌入到自己的文字中，文章立刻會呈現出動人的光澤。把戲曲的氣韻滲入文章，就形成了她文章鮮明的風格。

　　2013年底，雪小禪出版了新書《裴艷玲傳》 。為寫這個傳記，這些年她跟隨裴艷玲去了不少地方，不僅看到了戲曲大師的藝術魅力，更被戲曲大師的人格魅力所感染。裴艷玲身上那種樸素的、干凈的、飽滿的、堅定的氣息影響了她，讓她去掉了一些小虛榮、小矯情、華而不實，令她內心更加豐滿，文字更加成熟。很多讀者，因為喜歡雪小禪，就買了此書，用心讀完了，也喜歡上了真實的裴艷玲。雪小禪說，年輕人喜歡戲曲可以變得沉穩、內斂、大氣、古典，最古典的就是最前衛的，喜歡戲曲的人，有一種特立獨行的氣質。

　　這就是雪小禪，古典而絕不古板。在寫作的第一個階段，她以優美的散文和青春小說贏得了大量讀者，尤其是大學生讀者，現在，隨著年齡與閱歷的增長，她更意識到傳統文化的力量，轉入文化隨筆寫作時，又吸引了很多中老年讀者。在體味日常、溫故古典的道路上，雪小禪正在尋找到一張通向自己內心的通行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