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劇學導論》 顧春芳 著 北京大學出版社 2014年2月出版我國是世界上戲劇人口最多的國家,又是戲劇發展歷史悠久、至今戲劇活動仍很活躍的國家。2011年起,藝術學已升為一個獨立的門類,原屬下戲劇學因此也成為一級學科,據此,我國是該有一部用現代的目光,融通古今中外、論史結論的戲劇學導論了。北京大學藝術學院青年教授顧春芳,集其近二十年從事戲劇學理論研究和教學的心得及資訊積累,用四年時間殫精竭慮,完成了一部55萬字、另加350幅圖片的《戲劇學導論》 ,成為國家社科基金后期資助項目,由北京大學出版社出版。
該書論史結合、融通中外,強調以劇作文本和舞臺演出構成復調演進的戲劇狀態視界,筆力縱橫,架構了戲劇形態、戲劇特性、戲劇意象、戲劇流派、戲劇功能、戲劇表演、戲劇文學、戲劇導演、戲劇空間等九章為龐大的系統,廣度綜合了前人的各派學說,在一些關鍵性的概念和命題上,提出了自己的慧眼卓識。
首先,對基本概念和戲劇作品及演出的美學價值的厘定,是本書標志性成果之一。
第一章“戲劇形態”篇幅最長,達135頁,綜覽了自古希臘戲劇至后現代戲劇的千年人類戲劇史長廊,對每個歷史階段的戲劇形態作了精彩的闡述,如對易卜生、契訶夫、奧尼爾劇作的概括,很為精到。對當代撩人耳目的戲劇呈現,也有細心關注。尤其對中國戲曲的悠久發展和精湛的表演特征,中國話劇的發生、發展傾注了滿腔的熱情。對世界歌劇、舞劇、音樂劇,也有跡可循。這一切對戲劇入門者而言,頗有指點門徑之妙效。
第二章對“戲劇特性”的分析顯示了作者的聰慧。什么是戲?什么是戲劇的本質?歷來是為千百年來論家學者癡迷的斯芬克斯之謎。本書作者回顧了諸家對戲劇本體問題的追尋,提到了情境說、動作說、沖突說等,便話鋒一轉,另辟蹊徑,提出借由“戲劇特性”為題,來更加接近戲劇本質認知的新思路。她以哲學上的存在說為參照,戲劇的存在是個動態發展的過程,追求一個絕對意義的穩定的定義,是無多大意義的,她適時地歸納了假定性、現場性、時空交融三個戲劇特性,不啻是通向戲劇本質的追尋路徑。
如果細心閱讀,會發現作者在多處隱性地描述她認識的戲劇本質。如在該章說:“戲劇作為本質上‘在場呈現’的藝術,是生命(演員)在虛構時空(假定情境、舞臺空間、虛構時間)中的在場呈現。這一在場呈現,由所有被綜合的藝術共同創造出一個‘戲劇性’的場。 ”
“假定性”是新時期戲劇中爭論已久的例題。書作者認定假定性不但適用寫意戲劇,也適用于寫實戲劇(包括“第四堵墻” ) ,假定性的虛構時空是在場呈現的根本狀態。
論述到戲劇流派和戲劇功能諸章,作者鮮明地指出:“不管戲劇觀念如何更新、戲劇形式如何變幻,衡量戲劇作品(劇本和演出)美學價值的核心還是在它的靈魂——關注人類整體命運與未來,對社會對人生的思考和終極關懷,對塵封已深的人類理性與良知的喚醒。這就是具有永恒意義的超越時空的人文精神,這是戲劇學研究的核心價值觀所在。 ”
其次,善于吸取中外戲劇文化思想的精華,并用中國美學和藝術精神來觀照加工和融合,呼喚建立中國民族特色的戲劇美學系統,是本書標志性成果之二。
書中著重研究戲劇美學中的重要命題:“戲劇意象”及“演出意境” 。作者提出:戲劇藝術美的本體是審美意象,戲劇藝術中最關鍵的問題是“創構審美意象”的問題。
例如,分析體會派表演與表現派表演各自的合理性,以及共同反對“匠藝”的表演,但進一步分析兩派的分歧未集中在“審美意象”生成的美學層面上。
又如,闡述了焦菊隱表演導演“心象”說(有時焦稱意象) ,徐曉鐘“詩意現實主義”中的意象構成,論證了書作者“戲劇藝術的美在于審美意象”的論斷。
作者在書中著力論述了“綜合戲劇” (又作“總體戲劇” )和“質樸戲劇”的對峙。一邊有瓦格納理想的戲劇、阿庇西大膽的舞臺空間革新、尼采的《悲劇的誕生》 ,三位一體提出高度綜合舞臺所有有效手段。另一邊有阿爾托的殘酷戲劇、彼得·布魯克的窮困戲劇、一直到格洛托夫斯基的質樸戲劇,強化演員與觀眾的關系,把舞臺上其它綜合因素減少到最低限度。本書作者可貴之處還在于她尋找戲劇家之間的融合點。例如,梅耶荷德的真實意義是認為“將假定性劇院與現實主義劇院相對立是錯誤的” ,他提出了“假定性的現實主義劇院”的口號。
也許,我們應該承認,極端化與融和化正是戲劇發展史中對立和互動的現實,由此造成多彩多姿、多元共存的生動局面。所有這些戲劇文明成果,成為我們后來人創造新戲劇的取之不竭的精神動力。
本書標志性成果之三,是探討了戲劇的最高境界。
作者重點在“戲劇空間”這章中,繼續把“戲劇意象”的觀點,邏輯地推進到“詩意空間”的追求上。在20世紀以后的世界戲劇中,特別評述了阿庇亞、瓊斯、斯沃博達等人“空間美學”的創造,指出,戲劇發展到今天,“戲劇史上所有的劇場形式都可以在今天找到” ,呼喚“拓展戲劇空間的思維。如何創造戲劇的‘詩意空間’已經不是一般意義上的戲劇觀念、戲劇語言、戲劇形式的問題,‘詩意空間’的創造是戲劇藝術觸摸和通達藝術本質的最重要的美學問題” 。
作者強調時空問題是哲學、科學和藝術中的永恒之謎。我認為關于戲劇的最高境界,似乎也存在一個悖論,“最高” 、“終極”之說,從哲學上講是沒有的,是不可企及、不可言說的,但是,戲劇家還是要去追求它、窮盡它、言說它,那么,這個可以棲居的詩意空間,也只能是個理想,是個過程性的存在了。
看起來,這個問題有點玄妙。作者做這樣的探索、這樣的預示,也是有前瞻意味的。
最后,建議作者增寫“戲劇傳播”一章,研究進入網絡時代后,演出與觀眾、大眾戲劇與小眾戲劇、商業戲劇與嚴肅戲劇、策劃與推廣等,都會有新的現實價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