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院高研班結業時,我在笛聲的留言簿寫下這樣幾個關鍵詞:“漫漫長夜、啟瓶器、明眸皓齒、轉盤、酸豆角、幫主、門檻、寬容、電影學院……”
這些關鍵詞構成了“六人幫”的獨特話語系統,是我在魯院生活中最美好的記憶。笛聲原名劉迪生,廣東作家。到魯院后,我們6個同學成為摯友,每天 一起吃飯,一起散步,一起聊文學,共同走過4個月的魯院時光!暗崖暤穆L夜”是我們散步時的第一個話題,每天繞著文學館散步,笛聲的手機總是播放著刀 郎的那首《愛是你我》,他單身,至今未婚,我們以“漫漫長夜”來譬喻他的孤獨,借題發揮說要爭取在魯院結業前給他操辦一場婚禮。這么多年了,我不知道笛聲 在等待誰來演奏,也不知道他的內心里藏著怎樣一個刻骨銘心的故事?梢韵胂蟮,一個人在這么多年里的不容易,他的孤獨和寂寞,他的夜晚和月光,他一個人內 心深處的所思與所想。笛聲是個寬容的人,我們時常跟他開一些八卦玩笑,他并不介意,只是在玩笑開得特別離譜的時候,他才會雙手一攤,伴以長長的一聲嘆息, 這是他的辯解,幾分無奈、幾分著急,每每欲言又止。告別魯院的前一天晚上,“六人幫”在一起聊天到午夜,笛聲幽幽地說了很多事情,那天晚上我們才知道,笛 聲的心里原來裝了那么多我們不曾意識到的事情,他一個人承擔了這么久。好像從那一晚開始,我才真正懂得了笛聲。很多事情他沒有說出來,是因為他相信一切都 會變好,在他的心目中,文學的信仰就是善良,就是慈悲。
文學就像一位被他追求許多年的姑娘,他說,相信未來,相信愛。他包容一切也被一切所包容,他熱愛生活也被生活所熱愛。
在“魯二十二”,笛聲是同學們心目中的“大男孩”。有天晚上我們在房間里聊天,剛過11點鐘,安慶突然站起身來,走到桌前抓起電話打到了笛聲房 間,叮囑他該起床吃感冒藥了。安慶的表情很認真,像是一個家長在對孩子說話,我們深為感動。朋友們心里是知道的,笛聲只身一人闖蕩南國,經歷了那么多的工 作崗位,有足夠的應對這個世界的智慧和能力,他的可貴與可愛之處,在于他時常表現出一種與年齡和閱歷不相稱的簡單,這意味著不管曾經遭遇什么,他的本心始 終未曾改變。在這個喧囂的世界里,笛聲總在安靜地寫著,像一株植物默默無聞地生長著,簡單地活著!暗崖暋笔撬约簝刃牡恼Z言和靈魂,是一種生命的召喚。
到魯院后,我們“六人幫”幾乎沒有經過相互認識和了解的過程,就走到了一起,成為朝夕相處的摯友。我時常想,為什么會這樣,難道僅僅是因為緣分 嗎?我認為是氣息讓我們在人群中迅速認出了彼此。我與笛聲有著大致相仿的人生閱歷,出身農村、年齡相同,都曾在政府機關從事文秘工作,寫作起步都是從詩歌 開始的,等等。格調、歷經、色調……這些熟悉的氣息讓封存多年的時光一下子就打開了。
笛聲在報告文學寫作中傾注了激情與心血,每一部作品他都下了最笨拙的功夫,做了大量實地采訪和案頭準備工作,多次獲得全國的出版獎。在與笛聲的 交流中,我多次表達過不能將才華消耗在報告文學這種體裁上的想法,我主要是考慮報告文學的體裁限制問題。笛聲也曾說過,作為一個報告文學作家,他更想寫的 是關于南國的事件。在他的空間里,我曾見過他寫下的這樣一句話:“作家是思想家、哲學家、社會學家,是自成宗主、內中有物的智者,不能做到這點,幫閑文人 一輩子活得也很滋潤,但不過是行尸走肉!
顯然,笛聲對自己的寫作有著清醒的自覺意識。起初我以為他選擇了一種不合時宜的文體,經過4個月的相處,我才理解了在笛聲心里其實有一個明確的 關于“真、善、美”概念,這是他所看重和追求的東西。對于“真、善、美”的相信,常常讓他對不確定的現實做出樂觀和善意的預測,因而在某些問題上更容易受 挫。記得我們在電影學院看完話劇《失明的城市》后,笛聲備受觸動,有些興奮不已,說那個話劇真正打開了他內心的一些東西,回去后就動手寫小說。我不知道那 場話劇究竟打開了他的一些怎樣的思考,但是我相信一定是有些異質的力量從此介入了他的內心世界。其實,笛聲在寫作上從來就不是“循規蹈矩”的,我讀過他的 長篇小說《銀環蝕》,很難相信這是出自笛聲之手的文字,寫小說的笛聲與寫報告文學的笛聲,判若兩人。他在小說寫作中完全進入一種自由無拘的境界。關于這個 作品,他的初衷是寫一部描述當代東方茶花女生存狀態的長篇小說,初稿完成后,一些朋友看過,幾位刊物主編也看過,評價很好,但是都覺得比較敏感。改或不 改?這是一個問題。他忍不住感慨:“我想知道,在這樣積壓著深重霧霾的時空,一只狂放不羈的云雀有多大的天穹供它叫唱。作品的邊界在哪里?”
笛聲本質上更像一個詩人,他的血液里流淌著刻骨銘心的熱愛和敬畏,無論是生活還是藝術。人只要有了追求陽光的心靈,那種關于生命、文學與美的氣質就呈現出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