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舟小說《Blood×Blood》:真愛如血：女性的生存與愛情(肖映萱)

　　2010年連載于晉江文學城的《Blood×Blood》，是妖舟迄今為止最后一部完結作品。小說發表后立即掀起了晉江的“吸血鬼/血族”元素 熱潮，并在某種程度上成為2011年末世元素的發端。妖舟的作品涉及言情、耽美、同人等多種類型，《Blood×Blood》是妖舟繼《穿越與反穿越》和 《不死》之后的第三部言情小說，它既有妖舟作品始終貫徹的叢林法則和“廢柴”精神，又以獨特設定使不再幻滅的愛情神話在殘酷現實面前死灰復燃，昭示著當代 女性對愛情最后的指認方式。

　　《Blood×Blood》講述了2012年地球毀滅，女主角高小小乘坐冷凍逃生倉在宇宙中漂流萬年，于血族統治的薩恩星球著陸后的經歷。文中 血族的設定與2008年末開始因《暮光之城》《吸血鬼日記》等影視作品而風靡全球的吸血鬼文化中的吸血鬼類似；作為最后一個人類，高小小的血液是血族們追 求的終極美味，由此成為權貴們爭奪的對象。在經歷了種種傷害、欺騙和試探之后，高小小終于教會了親王梵卓“愛情”，一個血族世界并不存在的概念，她最終也 成為惟一的繁衍者，為血族開啟了新的未來。這樣的言情套路女性讀者并不陌生，小說的獨特之處在于其對女性的生存境遇和愛情建構方式的處理。

　　從最初略顯稚嫩的《穿越與反穿越》，到較為成熟的《不死》和《Blood×Blood》，妖舟的言情小說一直以異世界為背景，但這些異世界并非 桃花源或烏托邦，妖舟以冷靜而淡漠的筆調將弱肉強食設定為通行法則，并將女主角設定為絕對的弱者。在《Blood×Blood》的設定中，高小小無疑是食 物鏈最底端的弱者，人類與血族的先天種族差異使她隨時面臨被誤傷、被吸干的危險。面對血淋淋的叢林法則，生存作為頭號難題被提出，妖舟筆下女主角的共同特 征在高小小身上得到了體現，這便是所謂的“廢柴”精神——“廢柴”雖然百無一用，也從不妄圖反抗，但卻始終以弱者的小伎倆努力地生存著。

　　這或許是廣大都市女性讀者生存困境的投射，是弱者的妥協，但這種妥協卻絕不是放棄希望的認命。在認清了自己的弱勢地位之后，高小小以一種老成的 洞見開始尋覓弱者的生存之道。她的人生觀可以說是叢林法則的內化：與其天真而徒勞地質疑規則、怨天尤人，不如安安分分地做一個乖順、無害、向上的弱者，以 鴕鳥的姿勢躲開所有可避免的傷害，牢牢抓緊自己手中的全部籌碼，去交換不過分觸及強者利益的權利，必要的時候甚至弱者的身份也可以成為博取強者同情、內疚 的武器。這無疑是面對欺凌者的乞憐，但比起人類尊嚴這樣宏大的命題，無論作者或讀者都更認同這種“廢柴”的小強精神。就是這種被妖舟自嘲為“小市民”的 “廢柴”精神，為弱小的女主角逆襲強大的男主角提供了可能性——這種繞開男女、強弱議題合法性的正面而從當前業已形成的局面入手的做法，也為追求平等、暗 含著女性主義訴求的女性讀者們提供了一種現實生存方式的參考。

　　即使不得不以弱者的卑微姿態努力存活，妖舟的主角們仍在精神世界里保留了一分凈土，這最后的領地是強者無法奪走的，也是支撐主角如打不死的小強 般堅忍的動因，即不依附任何人、獨立地選擇自己生活方式的自由。人類珍稀血液的設定從未成為高小小有恃無恐的憑仗，她從未想過要成為任何一個強者的寄生 蟲，哪怕被迫成為某個飼主臨時的附庸，也會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地立即開始擺脫控制的計劃。作為異世界最柔弱的存在，廢柴們本當是最需要他人幫助的角色，但她 們卻近乎頑固地堅持用等價交換的方式“公平”地索取。她們一方面畏懼并遵循強權，在內心深處或許羨慕著強權，但另一方面她們卻有堅定的價值判斷標準，以 “廢柴”身份自律，從未僭越弱者的道德守則。強者為了自己的便利往往犧牲弱者以換取捷徑，而弱小的女主卻始終愿意繞更遠的路來降低對他人的傷害。憑著自己 的主動示弱而去占強者的便宜，通過這種算計，她們仿佛獲得了某種弱者的自主性，盡管這種自主性帶著自欺欺人的性質，但卻給了她們堅信自己能夠獨立生存的信 心。

　　這種對獨立近乎偏執的追求，或許正是當下都市女性生存狀態的真實寫照。在這個教育平等的時代，女性被賦予了獲知獨立性的權利，然而這種獨立性卻 在根深蒂固的性別秩序之下受到了壓抑，一方面女性渴望得到獨立選擇生活方式的權利，另一方面，女性卻仍難以掙脫千百年來的傳統慣性，隱隱期待受到一個強大 可靠的男性的引導——然而同一套培養標準下長大、許多時候與女性構成競爭關系的男性，卻越來越不能夠承擔這種期待。在這種情況下，女性開始傾向于選擇追求 獨立，于是，女性成為了她們幻想中那個強大而可靠的“女漢子”。

　　在妖舟筆下，“女漢子”的愛情是被強行設定出來的，高小小作為最后一個地球人而使血族貪戀她的血液，強者對弱者的愛情就根植于這種貪戀。在高小 小給亞伯講的睡前故事中，田螺姑娘的傳統愛情童話被重新解讀，愛情的合理性與純粹性被解構了——小伙子之所以愛上田螺姑娘是因為她很美很富有。妖舟從一開 始就對愛情的純粹性存疑，只能在“真愛如血”這一并不牢靠但或許又是最牢靠的基礎之上，探討弱者對愛情的指認方式。血液既是高小小獨一無二的魅力和痛苦來 源，也成為弱者得以生存的一種獨特開掛方式。面對血族的愛與欲，高小小選擇忍受但絕不屈服，直到對方能夠真正以平等的方式為她付出。這種平等對弱者來說格 外遙不可及，但高小小卻未放棄這一底線，寧缺毋濫。惟有男主角梵卓化身對她完全沒有攻擊性、甚至依賴她的“弱者”亞當時，她才能放下防備，以一個類似單身 母親的身份，對他產生由親情逐漸轉換而成的愛情。在高小小看來，梵卓化身為亞當并非強者對弱者施舍性的自降身份，而是用真心去換她的真心，這一點狡詐的誠 意，就已經足夠讓他成為她的獨一無二。

　　而高小小之所以能夠成為梵卓的獨一無二，妖舟在《Blood×Blood》的后記中給出了解釋：“血族沒有愛情，甚至直到最后，也許梵卓和布魯 赫也分不清他們自己對小小的感情是不是有很大一部分是建立在對血液的渴望之上的�？墒菉A雜著這些欲望，就不算愛了嗎？崇敬、憐憫、同情、占有、慣性、食 欲、金錢、性欲、責任，這些干擾因素統統都要剔除，才叫純粹的愛情。那么純粹的愛情里到底還剩什么呢？總覺得，那樣純粹的東西，脆弱得無法依靠呢。有時候 我會覺得，對高大胖(即高小小)來說，有一個不純粹的‘嗜血的欲望’摻雜在愛情中作為彼此的聯系，反而是一種幸運。因為只要她還有一滴血，她對他來說，就 是這個宇宙的獨一無二！還有什么比這個更可靠呢？”對于妖舟和她的讀者們來說，或許正是這種不可取代的可靠聯系或曰安全感，才是愛情最重要的部分。

　　《Blood×Blood》中的血族延續了西方吸血鬼文化的傳統，其著裝、儀表是時尚化了的歐洲中世紀貴族。在這些復古元素的表皮下，潛藏著妖 舟對世家、貴族血統神話自覺或不自覺的重塑，在妖舟的其他作品中也可以看到貴族、世家、血統這些構成叢林法則中強弱秩序的關鍵詞。無法抽離的異種血液似乎 內化為人物自身的本質，在某種程度上是男權世界、精英主義的血統論在女性身上的折射。隨著階層流動的凝滯與“暴發戶”敘事的淡化，大眾在艷羨與調侃中默認 了“富二代”、“官二代”身份的合法性，在中國從未徹底淡去的皇族傳統信仰重新滋長，與西方文化中同樣根深蒂固的貴族傳統接軌，網絡作者們在描述代表強權 的男主角時想象的是一種西方“優雅的貴族”式的精英生活方式，新一輪的血統神話在中國的語境中開始被建構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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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簡介：

　　妖舟，晉江文學城最具代表性的作者之一，其 作品涉及古言、現言、耽美、同人等類型。2006年開始連載首部長篇作品《穿越與反穿越》，成為晉江穿越文巔峰時期的經典之作；2007至2009年，三 部耽美作品《弟弟都是狼》(2007)、《入獄》(2008)、《留學》(2009)陸續連載完結，奠定了妖舟在耽美領域的大神地位；2009年連載的日 本動漫《Hunter×Hunter(全職獵人)》同人作品《不死》，以在同人中插入原創角色的方式拓展了同人文創作的新形式。2010年連載的 《Blood×Blood》是妖舟迄今為止最后一部完結作品，時隔三年，在截稿之時仍在晉江的原創言情總積分排行榜上名列第三�！�

　　網友評論：

　　對于女主，“我一定會活下去”是存在于她心 中最為根深蒂固的信念，而辛辛苦苦養育她、為了她連生存機會都放棄的父母更是進一步將“我一定會活下去”這7個字打造成她心中至死都不能毀滅的刻印。這7 個字可以說已經成為她的信仰一樣的存在了，她的生命也是依仗著這個強大到可以支撐她的信仰在延續。自己弱小必須要依附強大的血族，為了最值得她去爭取的東 西放棄其他多余的包袱，這樣的女主理性而實際，但是卻不得不承認有著這樣信仰的女主同樣也是強大的。

　　所以，最終女主無論是和梵卓或是和布魯赫在一起，不可否認他們之間存在著感情，但是誰又說得清那份感情里有幾分是依賴，又有幾分是愛呢？

　　     ——網友習慣被忽視：《論“小市民”高大胖的愛情觀》

　　妖大歷來的BG(異性戀)文中，女主就是比較冷感的，將自己掩藏得好好的，生怕受到傷害，甚至當初的敏敏亦是如此。所以，雖然妖大的女主一直在能力上處于絕對弱勢，卻有著極為BH(彪悍)的內核精神，這也是她的文吸引人的地方。

　　              ——網友蘇幕遮：《blood男主之綜合猜想》

　　沒有我們所想的浪漫的愛情故事，雖然吸血鬼這種生物一個長得比一個好看，這個世界只有吃與被吃。這個世界也沒有同情，因為弱者就是弱者，不需要同情�！�…總之，這個世界沒有泛濫的情感，只有強弱之分。我強，因此就可以肆意地殺了你……

　　高大胖也是深諳這個道理的，就像梵卓所說，她對于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人都是帶著防御情緒的，因此，沒有人可以真正地靠近她，除了一個對世界上的一切毫無所知的“嬰兒”，即失憶者，正是抓住了這一點，梵卓才使得高大胖愛上了他。

　　對于一般人，在高大胖的這種狀況里肯定會選擇退縮，可是高大胖沒有。我堅信，這是由于她還相信著希望——必定還是有些事物是值得等待的，例如愛情、友情……甚至于一種模糊曖昧不清的感情。她堅持了，幾經生死的考驗，最后她得到了。

　　所以說，雖然《Blood》的全文基調是黑暗的，文風是搞笑的，但是所闡發的某些感情卻是值得人相信的。

　　例如，在絕望面前，要始終相信奇跡。

　　                      ——網友芷兮：《讀〈Blood〉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