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圖素材選自《南京1937》有一次在電臺為我的新書《少年的榮耀》做節目,主持人說,你以前寫當下的孩子多,寫校園小說多,怎么想起來要去寫一部以抗日戰爭為背景的兒童小說呢?
事實上,最初的寫作動機并非出于什么宏愿,只是緣于聽了父親的講述之后所產生的一種悄然的感動。父親的童年是在抗日戰爭最困苦的時期度過的,然而在他的回憶里,那些蘊藏在民間的生機勃勃的生命力,那些詼諧、風趣、隨遇而安但面對侵略者絕不屈服的平凡的中國人,是如此生動感人地呈現在我的面前,讓我產生了想回到那段歷史現場的沖動。10多年來,這種沖動從未熄滅,它促使我翻閱了和那段歷史相關的很多資料,從中我看到了一個更為壯闊、深邃的世界。
父親的講述中包含了大量原生態的細節,這些細節沒有先在的判斷,只是在那里客觀地存在。在這些細節中,我看到中國人在突如其來的戰爭面前,為了家園和曾經的幸福,所做出的人生抉擇,在這種抉擇中包含了犧牲、勇氣、意志、道義……這樣的抉擇不是憑空想象的,它來源于那一代中國人真實的經歷。我被這些細節中所體現出的普通中國人的血性和倔強一次又一次打動,那些苦難而悲壯的畫面,那些遼闊的悲傷和情義,曾經讓我數次失聲痛哭。我為這些細節所引領,一步一步向著歲月的深處和人性的深處走去,走得越遠我就越為我們這個民族骨子里那種永不屈服的品性所深深震撼。我記錄下我的發現和感受,這些發現和感受不是從空洞的概念出發,也不是在一個大的歷史背景下對人性的抽象的推演,而是力圖使自己能夠像個親歷者一樣回到歷史現場,還原那些真切的人生經驗,讓細節自己開口說話,我希望能夠和當下的孩子們一起來分享我的發現。我想,這樣的東西能打動我,也一樣能打動今天的孩子。
作為一個出生于上世紀70年代的人,不曾親歷那個時代,為弄清楚一個很小的細節,比如說當時用的收音機的樣式、當時學生都唱什么歌等,就要花掉一個多月的時間去查找各種各樣的資料。我在網上、在故紙堆里去尋找這些細節,那些為了抗日毀家紓難的人,那些放棄財富、生命的人,那些純潔的信仰,都不是虛構和想象出來的,都是帶著煙火氣,從柔軟的人心里生長出來的。盡管從來沒有哪本書像這本一樣讓我如此耗時費力,但當作品完成的時候,我感到我所付去的一切都是值得的,我相信我的讀者能從這些細節中和我一樣深受感動。
有家長曾這樣問我,現在是和平年代,我們的孩子還有必要看戰爭小說嗎?
文學是抵抗遺忘的最好的方式之一。中國人民偉大的抗日戰爭勝利69周年了,但戰爭的陰霾并未遠去,大大小小的戰爭此刻就在地球上發生。如何避免戰爭的悲劇,單靠簡單的說教是不行的。著名思想家漢娜·阿倫特曾經說過,造成歷史的珍寶失落的悲劇是從“不再有心靈去繼承它、質疑它、思考它和記得它的時候開始的”。
也許這個家長的疑問,本身就是這樣的小說必須存在的最重要的理由吧。
前些年,有一本名為《穿條紋衣服的男孩》的二戰題材兒童小說很流行,它以一個納粹軍官的兒子和一個奧斯維辛集中營中的猶太男孩的友誼為切入點,從一個很新穎的角度反思了戰爭的殘酷。然而,它震動我甚至可以說刺痛我的,并不僅僅是它藝術上的出新,而是它的作者是一位愛爾蘭作家,和我同齡,他當然沒有經歷過二戰,也不是猶太人,但他關注了二戰以及戰爭中猶太兒童的命運。而我們民族在抗日戰爭中傷亡3500多萬人,對飽受創傷的心靈,作為一個寫作者,難道不應該懷著更為虔誠而敬畏的心,去記憶、去撫慰、去思考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