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拉里·曼特爾的歷史文學創作之路(宋玲)

《提堂》 ［英］希拉里·曼特爾著 上海譯文出版社

　　2012年10月16日晚，英美文學界重要性僅次于諾貝爾文學獎的英國布克獎宣布：現年60歲的英國女作家希拉里·曼特爾憑借2009年布克獎小說《狼廳》的續集《提堂》再度摘得布克獎。曼特爾創造了布克獎歷史上的多個“史無前例”——她是第一位兩度獲布克獎的英國作家，也是第一位憑借一部作品的續集再添殊榮的作家，更重要的是她是第一位獲此殊榮的女性作家。

　　一

　　出生于德比郡格羅索普市的希拉里·曼特爾是家中三個孩子中的長女，小時候在德比郡的哈德菲德的磨坊村長大，在當地羅馬天主教小學上學。1970年她去倫敦經濟學院攻讀法律，后轉至謝菲爾德大學。大學畢業后，她在一家老年醫院做社會福利工作，后來又到一家百貨商店做銷售員。

　　1974年，希拉里·曼特爾開始了她的寫作生涯。她創作的第一本小說是關于法國大革命的煌煌巨作，即1992年才出版的《一個更安全的地方》。小說以歷史般精確的視角，講述了法國大革命中的三個傳奇革命家的一生——丹東、羅伯斯庇爾和德穆蘭，從他們的童年追溯到1794年恐怖統治時期，直到三人英年早逝。1985年的處女作發表之后，曼特爾就開始涉足不同文類的創作，而且作品的題材跨度極大。盡管創作的題材多種多樣，但曼特爾始終還是對歷史題材青睞有加。不管是何種因緣巧合，2009年《狼廳》的獲獎，是對希拉里·曼特爾多年來對歷史題材孜孜不倦的研究和創作的最高回報。2010年3月《狼廳》又捧得全美書評人協會獎，對于一本大部頭的歷史小說來說，該書還創造了多項銷售奇跡，堪稱“史上最暢銷的歷史小說”。

　　二

　　都鐸王朝的傳奇無疑是英國歷史上最為絢麗的華彩樂章之一。亨利八世一生換了6個王后，其中兩個離婚，兩個處決，一個死亡。為了離婚，迎娶安妮·博林，亨利不惜與羅馬教廷決裂，大力推行宗教改革，解散修道院，致使英國王室的權力達到巔峰。然而，這所有的豐功偉績都離不開一個人，那就是歷史上赫赫有名的托馬斯·克倫威爾。拋開野史，正史中的托馬斯·克倫威爾究竟是何等人物？他是亨利八世的親信，擔任過首席國務大臣，被封為埃塞克斯伯爵，輔佐亨利八世推行宗教和政治改革，對抗羅馬教廷，解散修道院，為英國向近代化國家過渡打下良好的基礎。

　　時移世易，轉眼到了21世紀，輪到希拉里·曼特爾出場了。在她的《狼廳》中，我們看到了一個為了活命曾雞鳴狗盜的克倫威爾，他先后當過雇傭兵、聽差、廚工、會計師、商人、律師，掌握多種語言，少年時足跡遍布歐洲大陸，能夠通篇背誦《新約》，積聚了非凡的商業智慧和權謀之術，最后擔任亨利八世的首席國務大臣，成為權傾一時的政治家和改革家。通過克倫威爾的眼睛，我們見證了安妮·博林苦心經營，博取皇后寶座，見證了來勢洶洶的宗教改革，見證了紅衣大主教沃爾西的失寵，見證了圣人托馬斯·莫爾的火刑，一幅波瀾壯闊的都鐸王朝政治、宗教和經濟的完整圖景躍然紙上�？梢哉f，克倫威爾是串起這一系列重要事件的核心人物，也是這張密不透風的巨網上不可或缺的一個繩結。

　　三

　　《提堂》一書除了成功的人物描摹，小說中曼特爾運用的寫作手法可謂大膽前衛，與傳統的歷史小說大相徑庭，由此得到了專家評委的高度贊賞。當時的布克獎評委會主席詹姆斯·諾帝曾說，“我們選擇布克獎得主的依據在于參評作品的整體內容，包括該書的篇幅、敘述時瀟灑馳騁的語言以及場景的設置等”，而曼特爾在這些方面的表現非常出色，“簡直優秀得不可思議”。小說中運用了大面積的心理獨白、人物對話，還有大量閃回、倒敘，讀者一不留神便會在歷史的軌道中突然穿越了30年而不知所措。如果說簡·奧斯丁的小說是由一場場舞會和下午茶中的閑聊構筑而成的話，那么希拉里·曼特爾則是將王朝的興衰起伏濃縮于一次次精心設計的對話之中。小說寫作選用的時態是現在時，而非一般歷史小說選擇的過去時，明顯有悖于語法規則，可以揣測作者是打算將這段16世紀的歷史以更生動逼真的形式展現在現代讀者的眼前，使所有的歷史事件仿佛發生在眼前一般。誠然，一個優秀的歷史小說家，要做的并非是讓讀者對一段歷史有一個全面的了解，而是讓讀者從一個全新的角度更深刻地了解這段歷史，并且意識到自己所觸摸的只是歷史的一角。

　　布克獎二度折桂后，曼特爾在接受采訪時表示，除了正在創作的都鐸三部曲之完結篇《鏡與光》之外，她還打算寫一部關于波蘭女作家普日貝謝夫斯基的非虛構作品，書名為《因羅伯斯庇爾而死的女人》。一望而知，已到了花甲之年的曼特爾對法國大革命的題材仍然念念不忘，余情未了，尤其是對羅伯斯庇爾這個悲劇性的革命領袖。從1974年的小試牛刀，到2009年首次布克折桂，再到2012年的布克奇跡，希拉里·曼特爾的創作走過了38年。期間她經歷過病痛折磨、感情失意、事業挫折，人生之潮起潮落并不亞于她筆下的主人公克倫威爾或是羅伯斯庇爾等人。時至今日，她淡定地面對眼前炫目迷人的掌聲和榮譽，面對鋪天蓋地的媒體和記者，繼而從容地繼續她的歷史文學創作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