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是浮士德(劉曉閩)

　　陳丹燕中篇小說《其實我有許多想說》

　　《山花》2014年第5期

　　陳丹燕的新作《其實我有許多想說》帶領我們作了一次時尚、華麗卻又帶著神秘感和國際范兒的旅行。也許我們這輩子都不一定有機會來到這里——布拉格郊外，波西米亞森林與伏爾塔瓦河邊的巴洛克城堡里的木偶博物館。不過，陳丹燕給了我們一次十分難得的機會。我們驚喜于不光聽到了木偶的故事，甚至還在小說文本中看到了那些泛著塵土的古老木偶的真面目。

　　沒錯，這是一篇有些特別的小說。最直觀的不同就是小說由文字故事和圖片故事兩個系統組成。它們構成了一種復調的互文關系，的確讓人“有許多想說”。小說一邊在講述男女主人公的故事，一邊也在圖說木偶的故事。

　　46歲的本3年前偶然走進木偶博物館，原是想通過一次旅行來挽回、拯救已經破裂的婚姻，卻提前終結，從一個游客變成了木偶博物館的管理員。50歲的老處女、中國懸絲偶國家一級演員李平在一年后又來到木偶博物館故地重游。本和李平的重逢仿佛時空穿越般地到達了一個遙遠寂靜的時代。他們在與木偶相遇時，在面對靜默的木偶時，生發出了浮士德的苦惱——“不能再這樣繼續下去”。

　　小說中的圖片解說部分不是簡單的文字注腳，而恰恰是男女主人公想說的那“許多”的部分，借著木偶的故事或者與木偶的對話和內心交流，延伸出男女主人公的現實生活，以及他們對各自過往人生的懷疑與反省。小說看似沒有完整的故事，但讀者卻能從這些抽絲剝繭的故事片段、心靈獨白中拼接出故事的脈絡和小說所要表達的主題——那種中年人對生命流逝的恐懼心情，那種高懸在少年和老年之間的中年況味，那種越過了生命的中途。一切都在轉折，一切都在將來又遠未到來的懸置的生命狀態。

　　陳丹燕在創作談中如是說：“圖片系統為人物的內心世界創造了可感受的空間，將意識流進入小說以來，給小說結構帶來的內心性轉化成可視的、可感的，而且讀者可以通過對圖片的仔細閱讀找到自己進入自己內心世界的口子，因為圖片所呈現的細節其實是遠超過一個人的視覺的豐富，它可以給不同的讀者完全不同的新視角。雙重結構是我想要做的實驗�！苯璐�，我們應該向一個作家的實驗勇氣致敬。

　　是的，這是一篇“旅行小說”，這是一篇“圖文互動”的小說，這是一篇有關時間的小說。它講述的是一個美國男人和一個中國女人的故事，是一個人和偶的故事，是一個人到中年的故事。故事里套著故事。掩卷之余，欲說還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