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七日清晨,打開手機,收到兒子發來的一條短信:呂錦華去世,你可為她寫一篇文。
是的,呂錦華是我認識三十余年的一位優秀的女作家。我見錦華的最后一面,是在二〇〇九年十一月吳江汾湖文聯與周莊文聯舉辦的交流活動上,我代表周莊文聯向吳江汾湖的文學作者介紹周莊和昆山的文學創作情況,在主席臺上見到了嘉賓呂錦華。久違了,她瘦了,再沒有當年的風姿。早些時,從朱建華主席那兒得知錦華的一些狀況,聽了真叫我為之擔憂,感嘆可憐天下父母心。
錦華為了她在加拿大的寶貝女兒,和丈夫把幾處的房屋都賣掉了,耗盡畢生財力,折騰來、折騰去,最后落得重病纏身。俗話說病來如山倒,一個弱女子,如何去承受這突如其來的打擊,怎能不叫我為之灑下一掬同情之淚?
我和呂錦華相識于八十年代初,距今已有三十余年。記得當年她還是一個鄉鎮通訊報導員,在蘇州報、電臺頻頻有她的報導。后來,她因成績突出被提升為國家干部。一九八七年春,我有幸和錦華一起參加蘇州市散文筆會,這是我第一次見到她,她性格內向、說話小聲小氣,整個筆會期間,我沒有和她說過一句話。筆會空隙時間,錦華始終一個人捧了一本書全神貫注地閱讀,即使在車站、碼頭候車時,她都是捧著一本書閱讀,從不和人聊天。由此,我了解到她喜歡陶醉在自己的文學世界里。那時候,錦華的兒童散文已頻頻地在《少年文藝》上亮相。
八十年代末,我帶了一幫周莊文學作者去吳江交流,當時錦華是吳江文聯主席,她因會議特派荊歌接待我們,晚上她親自陪我們用餐,還特地到我們入住的賓館看望。她說得最多的一句話就是,你們寫得都挺好的!錦華不會客套,操著一口軟綿綿的吳江話,聽了讓人心暖。
九十年代初,有一回呂錦華和趙踐陪同原文聯主席艾煊來周莊旅游。我去接錦華的車子,艾煊老師下車時,給了我他的一套散文集。我們在陪艾煊老師游覽周莊時,錦華對我說,艾老師的腳不便,多讓他歇歇。于是,我們邊走邊停,艾煊老師又是個不甘示弱的人,每次上橋、下橋時,錦華幾次要去扶他,都被他婉拒了。
有一年初夏,呂錦華帶了新疆著名詩人及散文家周濤來周莊旅游,我有幸接待他們。見到周濤,我甚為欣喜,同時,我發現呂錦華對他更是謙恭。其實,錦華的散文在中國文壇上早已名聲大振,她的散文集《何時入夢》曾獲江蘇省紫金山文學獎,散文集《空谷佛音》獲全國首屆冰心散文獎。但她在詩人周濤面前的言行舉止仍然顯得格外敬重和小心翼翼。
周濤被周莊特有的風光吸引,原定當日趕回蘇州會晤蘇州著名詩人朱紅,他給朱紅去了電話告之今晚不回了。記得夜間我們和周濤坐在小木船里又唱歌又聊天,周濤為了撈小河中的月亮,差點掉進小河,引得錦華仰天大笑。錦華的喜怒哀樂很少表現在臉上,這一回的大笑實在是難得見到。
第二天一早,我去送別周濤和錦華,誰知蘇州市文聯的駕駛員不告而辭,我當即去電話告訴詩人朱紅,朱紅了解這個駕駛員,他說,錦華這個領導,是個大好人,駕駛員都以為她好說話,招呼也不打就走,這實在太過分了。我們都為錦華抱打不平,她卻一直說,沒事,我自己回去好了!
錦華成為蘇州文聯副主席,但從來不擺架子,對部下客客氣氣,對文學作者求教,總是先肯定別人的優點。錦華生性膽小,這些年,她去參加許多筆會,卻從來不坐飛機,別的作家到了,她總要遲一天趕到,因為她是坐火車去的。我忽然想到她和丈夫為了在加拿大的女兒,硬著頭皮飛來飛去,這需要她付出多大的勇氣可想而知。如此折騰,對于這樣的弱女子,能不被病魔擊倒嗎?
有一回我和她同坐一輛小車,她坐在副駕駛座上,一路上兩眼直盯著前方,一眨也不眨。到達目的地時,她長噓一聲,到了,到了。她如此擔驚受怕,又如何在異國他鄉去承受?
錦華終于被病魔奪去了生命,身為她的文友,在她熟悉的江南故土上燃上一支清香,送她一程去天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