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南方到西北,由少年詩人而軍旅歌者,馬蕭蕭已走上詩壇三十載。從早期作品《少年行》到詞典體長詩《中國地名手記》,再到大型組詩《天馬蕭蕭》,他以三級跳的方式,精心構建出了屬于自己的山海心經。
在上世紀80年代轟轟烈烈的“校園詩歌運動”中,作為領軍人物的馬蕭蕭和他的朋友們,在充滿陽光與浪漫的校園用青春和激情見證了中國詩歌史上的輝煌篇章。那個時期的馬蕭蕭,在詩歌的行走游歷中,少年的風姿和天性在璀璨的詩行中得到了充分的闡釋。
我沒有讀過馬蕭蕭十七八歲時出版的詩集《甜甜的季節》,但在對他一些早期詩歌作品的閱讀中發現其清澈的詩歌天性。馬蕭蕭這一時期的詩歌抒情、明朗、清麗,大多是歌詠故鄉的山川事物、風土人情,但并不流于俗套。
17歲時,他這樣描繪自己:“盡管我背上還會負鞍/盡管我肩上還會加軛/盡管我筆直的目光/也許是僅僅自己明了的密碼/盡管我奔倒成一尊雕像了時/同伴正在草灘上吃得體壯膘肥”(《我是蕭蕭馬一匹》)。從某種隱晦的意義上來說,這是對自我的稀釋。我喜歡這首詩里的氣息,語言清澈;釘馬掌、負鞍、加軛等皆是為了其背后留空的廣袤無垠的馳騁空間。這首抒情小詩引領我們進入前者的核心——即遼闊的孤獨。反而觀之,馬蕭蕭善于轉化自己的情緒,個人情感色彩的留白并沒有在詩歌的深刻性中退卻,相反,它卻以一種氣態的形式出現在我們面前,瞬間感同身受。
正如許多西部詩人所具備的博大的生命感知力和語言力場的粗狂使用手法一樣,馬蕭蕭攜筆從戎至大西北后,充分汲取當地粗獷、豪放、質樸、血性的文化養分,開創了其獨具一格的詞典體詩歌。
橫豎撇捺漢字/摸爬滾打漢子/眼可望天/腳不離地//每個人走在/大地之上大道之上/都是云的根須//太陽打鐵/月亮煮酒/蒼天之下你我他它/都能用腳跟結出一個地球(《蒼天之下》)這似乎是一首清新的、曠野的西北民謠。它帶著呼喊、豪邁、悲涼和感慨,以及西北漢子用孔武有力的姿態感知生命壯美和疼痛。一個詩人從溫婉秀美的瀟湘到蒼茫粗狂的塞外,這中間有多少路程無人可知。
蒼天之下,詩人馬蕭蕭在試圖重構一個純粹的個體,忽而真實,忽而飄渺,他是遠游的旅人,他是大地上耕耘的農夫,他是做夢的孩子,他是夜空下懷揣星子和涼風的牛頭人身的怪獸,他是地球上不可預知的生命,在深邃的時間中都迎著光亮呈現出壯美的向陽面。
馬蕭蕭詩歌的質樸姿態,或多或少會讓讀者低估他的智慧深度。他的作品拒絕和主流靠近,他總是在文字景觀自然呈現的背后隱藏著“空白”的隱喻,正如我不斷發現詩歌背后偉大的氣態存在一樣,馬蕭蕭確實和許多優秀的漢語詩人一樣具有對語言和想象力的全面建構中的氣態建設。
詞典體長詩《中國地名手記》,是馬蕭蕭耗費十年之功寫就的一部中國當代詩歌的地理密碼。
詩人要為整個祖國唱贊歌:風土人情,花草樹木,鳥獸蟲魚。如聶魯達在《馬丘比丘之巔》中的語調情愫:誠摯的人類同情心,贊許物質力量和感官性,對大眾生活與勞動的意識。在《阿壩》《到北京,都別驚》《蘭州很安全》等一系列作品中馬蕭蕭充分闡述了生命的憂患意識以及詩人自愿成為一名救贖者的決心。這里有美的無限的流逝,歷史的傷痕,溫暖的鄉情以及對生命源泉的留戀與敬畏,和憂憤的世俗,不自主的人性動物或自然無我的表達,拋卻了一切學識,記憶和過去對感官的表述。馬蕭蕭真是要他的詩歌帶著迷人的意圖去寫一個詩人對祖國無法抒寫的東西。
《蘭州很安全》通過對兩個角色的現實對比,馬蕭蕭用詩歌為讀者豎立了一面現實的鏡子。這樣的表達一方面呈現出對比學中事物與事物之間的尺碼差距,另一方面也能讓讀者更加直接地覺察到現實生活的鏡影折射。馬蕭蕭的作品更多是截取現實的若干片段,或者讓心靈的直接寫照像一幅畫般呈現在讀者面前,他的出色在于他在這些畫面背后佇立了一面耐人尋味的鏡子,并且總能在你惶然的時刻現出取決于你角度的鏡像。
仗劍江湖三十載,馬蕭蕭仿佛生活的智者洞見人生的真知,在快樂中,為詩歌尋找現實的精神。他說“腳下大地之蒼茫與頭頂星空之浩渺,日益遼闊著我心靈的孤寂”,這恰恰說明他心靈的成長從來都沒有停止!懊煨≌呷缛祟,人類是地球一粒正發芽的種子/渺小的地球呢,是太陽系里一粒正發芽的種子/渺小的太陽系,是銀河系里一粒正發芽的種子/渺小的銀河系,也是宇宙里一粒正發芽的種子”(《寫在格林威治天文臺》),馬蕭蕭漫不經心創作的巨幅組詩新作《天馬蕭蕭》,正在更遼闊更超然地、大有若無般地盛開著他在生活之上與天地之間的翱翔之花。
馬蕭蕭:湖南隆回縣人,1970年6月出生,1989年3月特招入伍,F任蘭州軍區《西北軍事文學》雜志主編,中國作家協會會員。13歲開始發表作品,16歲被評為首屆中國十大校園詩人。2009年榮獲首屆中國十佳軍旅詩人獎,2012年入選首批甘肅詩歌八駿。出版各類著作十余部,多次在全國、全軍獲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