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如何更好地告別過去迎接未來(梁鴻鷹)

——電影《衍香》的捫心自問

　　我們總是以為自己了解經歷過的過去，有把握知道自己將來怎么走，其實我們善忘，并且不愛思考未來，因為這很不實惠、不及物，有些杞人憂天�？戳穗娪啊堆芟恪�，或許你會捫心自問——在歲月的流逝中，我們到底丟失過些什么，應該記取些什么？這部樸實、舒緩、親切的電影作品改編自作家何英的小說《撫摸歲月》。它觸及到我們傳統中的一些問題，并反思國民性格、探索人性美好。影片既是編導者對歲月的一次深沉回望，同時也感人至深地呈現了歲月對人生的撫摸，其中的許多況味是中國人都能意會的。

　　影片能夠讓我們深入思考、反思自己民族在長期發展中深重的歷史負擔。即使在上世紀80年代初期，在我們已經走出了“文革”陰霾的時候，傳統的因襲、宗法思想的余緒，依然禁錮著人們的思想。試圖沖破種種傳統束縛的努力，有可能導致悲劇性結局，也可能結出甜美的果實，作品的豐富性就在這里。魏天啟與何菁菁無疾而終的愛情，是兩情相悅的美好愿望與封建宗法觀念相抗爭的矛盾，是一種歷史的必然性與這種必然性不能實現之間的沖突。影片藝術地告訴人們，在我們這個封建傳統深厚的國度里，思想意識上的每一次進步，往往都伴隨著巨大的付出與昂貴的代價�！堆芟恪肪唧w細微地反映了普通人力圖擺脫舊觀念羈絆所走過的艱難壯觀的每一步。

　　影片的亮點是娜仁花演繹的天啟母親“林學英”這個形象。她具有傳統婦女的所有美德，以孩子的幸福為最大幸福。她講誠信重然諾，作為背負著傳統深重負擔的女性，現實使她一步步遵循自己的內心，人性逐漸復活。從阻止天啟與何菁菁來往，到同意他們結合，有對他們幸福權利的尊重，也有望子成龍的期盼，更有對人的生命的尊重。她內心的掙扎、人性的蘇醒，使我們看到，她是傳統的，同時是現代的。她的所有努力充滿了苦澀、無奈，每次舉步維艱，突出反映了中國人在爭取幸福、贏得自身權利，以及想讓兒女們生活得更幸福過程中所經歷的磨難。她的性格是立體的，生活加給她的不公、苦難、貧困，正反映了我們這個民族在前進過程中的歷史負擔。好人的愿望為什么總是那樣難以如愿？作品背后的發問發人深省。但歷史畢竟在前進，主人公們共同抗拒命運對自己的約束，共同向著社會進步的方向去努力，雖然充滿苦澀，但最終還是能夠有所收獲，這方面電影的表現不是概念化、圖解式的。

　　看完這部電影，你會覺得不好用一兩句話把主題概括出來，同樣不好用一兩句話把母親、天啟和何菁菁的個性說清楚。作品固然像張揚客家文化，但更是重在反映人的命運。作品節奏緊張的敘事、人物命運的峰回路轉，很好地還原了歷史氛圍，建構了具體可感的典型環境，營造了當時的歷史氛圍，是一部社會歷史內容與藝術表現的生動豐富性交相輝映的作品。沒有說教，沒有硬貼上去的枝蔓，豐富的情節、鮮活的人物帶給了人們充分的審美享受與情感震撼。作品的藝術細節豐沛，能夠有效彌合各種不同故事留下的縫隙，人物命運的多次變故反映了深刻的社會內容。一個個豐富的細節、每一個人物的活動似乎都在告訴人們——好好珍惜生活，好好對待愛情，好好抓住時代給你的機會。

　　《衍香》的出現很有標志性意義。一方面，它的文化電影這重意義不可忽視。作品試圖通過小人物的命運反映民族精神，觸摸歲月流逝中的人性，寫客家文化而不拘泥于客家文化，重在寫人的命運，讓人認識人性的復雜。另一個重要追求是回望過往的歲月。作為一部以撫摸歲月為主題的電影，它帶有濃厚的懷舊意蘊，富于上個世紀80年代的色彩，各種氛圍的再現，都會引起一代人的感慨與共鳴。而所有這些均與當前影壇觀影人群低齡化、電影文化娛樂化、影片制作炒作化沒有關系。我們的文化建設中必須要有這種東西。從一個較為特殊的角度回答娛樂化、表達自己的良知，以及對抗大制作，不跟風的勇氣為我們提供了很多有益啟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