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待生命中有花兒次遞開放(胡艷麗)

　　《怎樣看到鹿》 　周瑋 著 　商務印書館 　2014年4月

　　若能有這樣一番對自然的多情，不斷發現自然的美與樂趣，生命也定當有花兒次遞開放，帶來驚喜與感動。

　　自然是什么樣子？是旅游時的人如潮涌，人聲鼎沸？是遠足時的大包小包，全副武裝？是逃離都市時的心境，歸程時的無耐？尋訪記憶，兒時的自然不是這個樣子，那時自然是家里那只驕傲的大公雞、靈動的花貓，還有一只全家當成寶貝寵愛的漂亮白鴨子；是門前青石板下緩緩流過的小河水，是田野中翻涌的麥浪，是河邊小丘上雜生的樹木，總之自然是一大堆不需雕琢的記憶。

　　讀周瑋女士的自然隨筆《怎樣看到鹿：與自然相遇的50種方式》，我仿佛讀到了記憶中的自然，還有一種溫暖入世的情懷。作者記述了自己與自然相遇的50種方式，從遙遠的美國小鎮到繁華的中國北京，再到文學中的瓦爾登湖，不論是聽天風鳥語，還是品生命曼妙，其要擁抱的都是與我們生活息息相關的自然，最能觸動我們這些久違自然的焦躁而麻木的心。

　　作者行走在田間、山野，尋訪荒廢的村落、古寺，尋訪那些驚鴻艷影、鳴聲啾啾，期待與一只山鳥、野鹿偶遇，探尋他們生存的故事，以及在歲月輪轉中因人類的活動，而遭遇的生存變故。不論是在異國他鄉，還是在自家的門前窗外，她都可以與自然相遇，與那些美麗純潔的眼神相遇。在書中，她是一位自然的觀察家、體驗者，然而一切又不僅止于觀察和體驗，她將更多目光投向人與自然、生態的關系，這些同時也為作者未來的人生旅程指明了方向，關注環境、關注氣候，專注于人與自然的生態書寫。

　　在周瑋筆下，自然與傳說渾然一體，她相信生命的靈性與自然的傳奇。作者講述，有一種吹小號的天鵝，它本應擁有嘹亮的歌喉，卻不幸是個啞巴，上天賜予了它一只小號，令它可以在夏夜的池塘演奏爵士樂，追求心愛的姑娘，這就是號手天鵝的由來。童話之后一定有真實的自然原型，作者有幸在濕地里見到了這種翩翩鳴禽，聽到了它們清越嘹亮的歌聲，那是真正的天籟。人間總有不足，對于天鵝這種優雅的生物，作者卻未能如愿見到它們掌撥清波時的曼妙，灘涂里腳踩枯枝的天鵝不知是否正如人間落難的英雄？作者行文之中，文字雖淡然，但那些未言明的情感，關于生命、關于情感的各種隱喻、思考，卻總是呼之欲出，令人回味半晌。

　　作者筆下草木芬芳，鳥獸多姿。一篇篇精致的小文，總能勾起我的童年記憶，或許這正是隨筆文字的魅力所在，讀書未必在于專注，而在于心有所感。年幼時最愛的植物便是蒲公英，小小的花束，輕輕一吹，種子就飄得遠遠的，不知在何處落地生根，孩子的樂趣就在于這輕輕的一采一吹之間。我始終堅信尋找蒲公英的童年比追逐七彩泡泡的童年更令人感覺踏實、純粹、快樂。

　　書中介紹，在美國的很多大城市，蒲公英、金雀花、三葉草、毛茛這些美麗的生命被當成了雜草，人們欲除之而后快，而唯一的原因便是它們的生命力太頑強，侵占了那些優雅高貴植物的生存空間。如果說在這個艱難的世界，連頑強都算是一種致命缺點，那么還有什么值得寶貴、值得擁有？人的視角太偏狹，無法還自然以公道，但在人間，這些蒲公英、三葉草，是否象極了城市中那些流動辛苦的底層人群，卑微又頑強？

　　“人間四月芳菲盡，而山里的丁香正盛開……”，這是書中的文字，而我聞到的卻是北國一座美麗城市的味道，那里的街路開闊整齊，路邊有成排的丁香樹，印象中花期極短，但那淺淡的顏色和芬芳卻成了我對一座城市的記憶。那里冬夜漫長春日短暫，從雪徑中露出第一抹綠影，到成排的綠、連天的綠，再到叢林盡染，并不需太多時日。十年后對舊時家園的記憶，似乎便成了電影中飛速而逝的時光短片。今天我所身處的城市四時如春，但我卻在忙碌中忘記了春天的存在，或許這里春天漫天飄落的黃葉，便是對生命的另一重禮贊，是生命奇跡的又一重展現。

　　書中既有作者在郊野荒城對自然生靈的尋找觀察，也不乏在城市之中對那些自然斷面的領悟。在作者的低眉抬眼間，她總能發現那些如精靈一樣的生命，圍繞在我們周圍，一些小小的生物，正在努力嘗試如何在城市叢林中，實現與人類的合諧共處。大自然包容萬物，而人類能否敞開懷抱，重新擁抱自然還未可知。期望我的生命也能如自然的季節，有各種花兒次遞開放，曼妙多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