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子建我出生在中國最北的一個小村莊,叫北極村。童年時,我住在一個木刻楞房子里面,每天早晨起來,因為靠近江岸,最早看見太陽從江對岸升起,但是從中國落下,那時候就很奇怪,就是一江之隔,然而我們的人完全長得不一樣,說著不一樣的話。
那個時候是上世紀六十年代,在我們的村莊有一個白發蒼蒼的俄羅斯族老奶奶,在我印象中,她冬天也要穿一條俄羅斯的長裙,喜歡跳舞,非常優雅。小的時候,我們兩家的菜園是相鄰的,我就越過菜園去她家,她會烤蠶豆給我吃。上世紀八十年代,我開始從事小說寫作,我的第一篇小說《北極村童話》就以這位老奶奶作為背景。
因為我長期生活在大興安嶺那一帶,對面是西伯利亞,我們的森林和草原與俄羅斯是接壤的,我們呼吸著同樣的空氣,那么在習俗上,在少數民族這一方面有相似之處。我有一部長篇小說《額爾古納河右岸》,這里就涉及到和我們一江之隔俄羅斯,寫的是鄂溫克部落行將走向衰亡的過程。
我還要講一個故事,在大興安嶺那一帶剛開發的時候,上世紀五六十年代,那里醫療條件比較簡陋,當地的人生孩子經常有難產的,如果運到大城市,穿山越嶺要很長時間,孕婦可能就會有生命危險。于是就給她運到一江之隔的蘇聯,在那兒生下孩子以后然后再回來,兩國人民非常友好。所以那里有一些孩子叫蘇生,就是蘇聯的蘇,生產的生。我還有一個短篇小說《一壇豬油》里也寫到了這樣的故事。
俄羅斯情結在中國作家當中、尤其是黑龍江作家當中是非常非常深刻的。關于俄羅斯歷史文學星空當中出現的一些文學大師,我就不一一列舉了,我有幸兩次訪問過俄羅斯,第一次大概是八年前,其后是中國作協主席鐵凝率團訪問。我還參加過一次中俄文化交流,從莫斯科一直到圣彼得堡,得諾貝爾文學獎的莫言先生當時去了托爾斯泰故居,在托爾斯泰先生的墳墓前佇立良久。我想是不是那一瞬間托爾斯泰給了他好運。我當時在圣彼得堡去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公寓參觀,他的故居門前有人賣一種藍莓的,很多人不知道那是什么,我立刻就買了一袋吃,而且跟我們小時候一樣,也是用紙疊成一個三角喇叭形,然后裝著藍莓。
我還記得我們參觀莫斯科的新圣女公墓,那里埋葬著俄羅斯的政治、歷史、經濟、文化各界名人,我們去了以后就一定要找到果戈理先生,一定要找到契科夫先生。
“文學在人們心里可以超越政治和經濟”,我換一種說法,文學也是一種宗教,文學這種宗教永遠能緩解我們,使我們有豐盛的精神生活,能讓我們在一個浮躁的經濟時代、一個全球化的時代保持自我,保持充足的自信。
我就講這些,謝謝大家!
遲子建簡介:
遲子建,黑龍江省作家協會主席,一級作家,中國作協主席團委員。主要作品有《霧月牛欄》、《清水洗塵》、《世界上所有的夜晚》、《額爾古納河右岸》等,曾獲得魯迅文學獎,茅盾文學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