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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著:評價需要距離感
蔣介石研究在中國大陸一度是個禁區,直到20世紀80年代,才進入學術研究的范疇,接連出版了幾部蔣介石傳記。1992年,嚴如平、鄭則民 兩位先生撰寫的《蔣介石傳稿》由中華書局出版,僅限于內部發行。當時,這本書得到學術界的首肯,在民國史研究領域具有開創性意義。
從《史記》以來,人物研究就是中國歷史研究的強項。但是作為民國史的研究者,我對民國人物研究的現狀卻比較不滿意。為什么這么說?現在書店 里的民國人物傳記可謂汗牛充棟,蔣介石的傳記也很多,但嚴肅的、學術性的民國人物傳記卻不多,大都是大而化之的、甚而是胡編亂造的東西。已經出版的書籍會 經歷一個自然淘汰的過程,F在每年出版的新書有幾十萬種,大浪淘沙,很多書會逐漸淹沒在書海之中。在這樣的情況下,這部20多年前寫成的40多萬字的《蔣 介石傳稿》,能夠重新修訂為70多萬字的《蔣介石傳》公開發行,是很不容易的。
一本學術著作出版后,當時有一個評價,過了10年、20年,從學術史的角度再去看,又會有一個新的評價,這是一個不斷發展的過程。今天回過 頭來看《蔣介石傳稿》,在學術史上仍然有意義。如果我們把當年出版的《蔣介石傳稿》和修訂后的《蔣介石傳》對照著看,就能發現蔣介石研究不斷向前推進的過 程。因此,對于一部歷史著作來說,或許在出版當時就事論事地評價它的成績和不足是不夠的,還需要拉開一段時間距離之后再去評價,去發現它的長處和短處。
當然,這部書修訂之后也并非十全十美了。嚴如平、鄭則民兩位作者都已年過古稀,由于年齡和其他種種原因,對于蔣介石日記和其他新材料的運 用,畢竟不可能像年輕人那樣投入特別多的精力。我們今天來談《蔣介石傳》,更應該思考:為什么20多年后這部書依然有修訂的價值?作為年輕一代的學者,我 們現在應該怎樣確定選題,然后深入研究,爭取讓我們的著述有不斷重印或者修訂的機會?
史料:歷史不是高精尖
現在,有的學者抱怨一些檔案資料沒有公開,影響學術研究的進程。平心而論,與嚴如平、鄭則民當年的研究環境相比,如今近代史研究資料的問題已經有了根本性的改變。當年做近代史尤其是民國史研究,常?嘤谫Y料不足,現在很多時候是苦于資料太多,各種資料浩如煙海。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對于一個歷史學者來說,對史料的渴求永遠沒有止境。我們總希望資料公布得越多越好,但有些時候,也需要學者對 現有已經公布或出版的史料的敏感。有的資料其實早已公布或出版,只是研究者可能沒有注意到;有的資料雖然沒有公布,或者公布得不夠完整,但是與之相關的很 多材料,其實也已經公布或出版了。如果歷史研究者具有對于與史料相關的問題的敏感度,資料往往不是問題。
這還涉及研究方法或心態問題;蛟S有些歷史研究者,總期待某條史料公布后,人們對歷史的看法、對事實的評價會發生根本性的變化。但是,歷史 的演進其實是有一定的內在理路或者脈絡的,期待憑借某條新公布的史料,便對歷史的大關節得出顛覆性的結論,其實并不容易。比如蔣介石的反共,從已經公布的 蔣介石日記看,他還是反共;蔣介石的獨裁,看了蔣介石日記,只會發現蔣介石比我們已經知道的更獨裁,他基本不相信別人,哪怕是親信。所以,蔣介石日記的公 布,并沒有顛覆以往我們對歷史大關節的認知,而只是豐富了我們對歷史和歷史人物多樣性的認知。而且,我們的研究也沒有必要都被蔣介石日記這樣的私人記述所 約束。私人記述總是有其個人局限性的,如果完全依賴于某個人的日記,可能又走進另外的誤區。歷史的真實發展及其面相不一定跟某個人日記的描述完全一致,有 很多是不一致的,甚至是完全不一致的。研究歷史還是需要依靠各方面的、盡可能廣的史料來源。
再者,作為歷史研究者,可能總希望從史料里找到一些能夠引發社會關注或強烈關注的題材,也就是所謂“高端”“尖端”的材料,我自己有時候也 難免如此。但是,究其實質,歷史的面相不完全是由“高端”“尖端”組成的,歷史的原生態恰恰是大部分人都過著平凡、普通的生活,歷史的發展可能也因此而波 瀾不驚,我們怎么從平凡的、普通的生活里去理解和認識歷史,可能更重要。
《蔣介石傳》
嚴如平、鄭則民 著 中華書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