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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畏亦復可愛”(朱航滿)

    ——紀念黃裳先生誕辰九十五周年

    http://www.jchcpp.cn 2014年06月23日10:23 來源:文匯報   朱航滿

      黃裳的文字多以隨筆、游記、評論、序跋、書話等文章為主,其文章常常能夠借古喻今,從歷史的故紙堆中闡發新見。他曾自述從大學時代起,就對于舊書和版本發生了興趣,從此之后用心搜求,積累了深厚的經驗?梢哉f,愈到晚境,黃裳對于版本和文史的研讀愈見火候,特別是對于明清歷史及版本知識的研究,在當代少有匹敵。他曾對于周作人的筆記資料就有過不甚認同的論述,對于史學大家陳寅恪的《柳如是別傳》中有關資料的采集也有過非議,由此可見黃裳對于這一領域的研究多能游刃有余,發他人所不能發之妙論。這一方面,顯示出在文化斷裂的年代里,憑借一人之力對中國傳統文化所能夠達到精深功力;另一方面,也顯示了黃裳有其趣味和性情的一面。這些,對于今天那些具有傳統文人趣味的同好們來說,自然是欽佩有加。對此,作家朱偉在文章《黃裳先生》中就曾有過精彩議論:“先生文字,我最喜歡兩類,一類是疲憊奔波于小鋪、冷攤間,在塵封殘卷中嗅得一點冷僻暗香便目光似炬,由此意趣自滿地記下的精細把玩。這類‘眾里尋他千百度’的搜求記錄,令我感動的是那種書人無緣相見、囊中無力支撐的嗟惻。這些文字好處,也許就在欲罷不能的興會淋漓中真摯表達著書人關系中的縈縈牽掛、綿綿難舍直到殫精竭慮。另一類其實是這一類所必然觸發——只要枕度經史,迷上‘紙白如玉、墨凝似漆’,自然曲徑通幽,在書海流連中對春暈艷香癡癡地探淵。書中女人,本身就是比試文人雅士作文深淺無法回避的課題,不僅要比史料,還要比感花濺淚的悱惻!

      黃裳的書話文字讀來最為動情,也常讓人頗有些沉郁頓挫之感。近代以來,如黃裳之讀書境遇者,一為鄭振鐸,另一個則是孫犁。前者乃是劫中救書,后者則是劫后修書。黃裳書話之珍貴,既有鄭振鐸一樣的專業眼光,又有孫犁一樣的沉痛遭遇,由此寫來,自然令后來者難以效仿。十年災禍之中,文化典籍遭受涂炭與糟踐。焚書、禁書、毀書,以及無法買書、寫書和藏書,甚至是不能自由地讀書,可謂是文化慘遭涂炭,文人備受凌辱。黃裳在他的文章《祭書》中,便寫到他與自己所收藏的舊籍在“文革”中的不堪遭遇。某日,被下放到干校里當泥水小工的黃裳正準備上工,忽然接到通知,讓他迅速回上海的單位報到。等他第二天遵命報到了,先是被大聲地呵斥,然后告訴只能坐在門外的他:“今天按政策沒收你全部藏書!甭牭竭@句話,黃裳說他才醒悟過來,“為什么會采取如此神秘而迅速的手段,那是防備我會進行私下里的轉移”。隨后,三十多個大漢,兩部卡車,幾大捆的麻袋,用了一整天又一個上午的時間,才把他的全部藏書運走了。在查抄的過程中,他提出可否留下一個目錄,那位查抄的頭頭對他大喝一聲:“囂張!”

      “文革”結束后,黃裳得知他的這些藏書并未失散,于是為此奔走呼告,因為在他看來:“我的幾本破書夠不上‘國寶’的資格自然用不著多說,但對我卻是珍貴的。因為它們被辛苦地買來,讀過,記下札記,寫成文字,形成了研究構思的脈絡?傊,是今后工作的重要依據。沒有了它,就只能束手嘆氣,什么事都干不成!比欢,這些被查抄的書籍,卻久不得返,《祭書》一文,便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寫成的。后來,黃裳還是終于收回了自己的部分藏書。在另一篇文章《書之歸去來》中,他寫了終于回到自己身邊的藏書,雖然只有原先的三分之一,但還是非常高興的,而那些大部頭的、精裝的、畫冊、小說,等等,都大抵是失蹤了。為此,在這篇文章的結尾,黃裳頗有些無奈地感慨道:“但即使如此,這些歷劫歸來的書冊,還是給我帶來了很大的愉樂!秉S裳的這些關于舊書失而復得的記憶,可謂艱難而歡欣,讀來令人難忘。這些所記文字清雅也生動,而他作為愛書人的可愛與可敬,也常常是躍然紙上的,還有那些虎口奪書的難忘舊事,因為有著讀書人灼熱的生命感悟,才終會成為不可多得的書話文字。

      也正是這些劫后歸來的藏書,幾乎成為黃裳晚年寫作和自娛的重要資源,最為典型的便是他整理和不斷補充才完成的《來燕榭書跋》。他在這冊著作的后記中,寫自己在抗日戰爭勝利后開始聚書,起先以新文學著作為主,隨后不久興趣便轉為線裝舊書了,前后持續了大約十年的光陰,直到“文革”被全部查抄為止!拔母铩苯Y束后,這些舊物又陸續地發還給他,但讓黃裳后來頗為感慨的是,“想不到的劫后重逢,摩挲舊物,感慨無端,因摘要選取書前所存題記,別為一冊。漫無次序,隨得隨錄,倏然成冊,遂付刊行,及今亦已十年矣!秉S裳的這一舉動,讓我想到了作家孫犁。孫犁在晚年得到被發還的書籍,所作的一項工作便是給這些舊物包上書皮,并以極為深情和文雅的筆觸,寫下了不少的題跋,這便是后來被結集出版的孫犁著作《書衣文錄》。它與黃裳的這冊《來燕榭書跋》,在我看來,均以相同的方式表達了劫后心境,實有異曲同工之處。諸如那篇《談野翁試驗小方》,黃裳寫其版本價值:“此嘉靖趙府味經堂刊本也!肚ы曁媚俊分,世未經見?瘶O古雅,闊欄陰文花邊,巾箱小冊。半葉六行,行十二字!彪S后又記此書所得之途:“書出姑蘇玄妙觀,書肆主人收于打鼓者手,索重直,初未能得,自再去吳下,書仍未售去,價亦少減,遂得之歸!边@篇跋記寫于“戊子九月”,據推算,應為1948年。而關于此書的來歷,后來黃裳又作一跋記,記述更為詳細:“二十年前游吳下,同行者有鄭西諦、葉圣陶、吳春晗諸君。抵蘇時已傍晚,飲于市樓。秋風初起,鲃鰣正肥。圣陶取一尾于掌中按之,腹大如鼓,諸君顧而樂之。飯罷已昏黑,西諦訪書之興大豪,漫步護龍街上,呼門而入,凡歷數家。后于玄妙觀李姓肆中見此小冊,索巨直,西諦時方其窮,顧謂余曰,此可得也。喧笑而去。又十日,余更過吳門,更見此書,尚無售主,還價攜歸,以為帳秘!睋峡赏茢,此題跋應寫于1968年,此時舊物尚在,但早已是物是人非了。因此,黃裳在跋記最后,還有此番慨嘆:“二十年前事,依稀如昨,而西諦墓有宿草,同游星散,人事變換,幾如隔世!边@里的西諦,便是鄭振鐸,而這篇書跋中所記往事,也可見出黃裳對于鄭振鐸的懷念與欽佩。

      1981年,也就是此書題跋上的“辛酉臘月初一日”,黃裳又“重展此書”,在書上題跋如下:“前跋所及同游諸人,只葉圣翁健在,年近九旬矣。紙墨之壽,永于金石,何況其余,信然。此書淪于盜手亦七年始歸,未淪劫火,亦出意外,是更不可知矣!眳谴宏霞磪顷,歷史學家,1969年便已過世。再過了四年的1984年,也就是題記上所寫的“甲子上元”,黃裳又有跋記曰:“明刻板式甚多,然類此者絕不經見。暇擬集明刻雕版之有特色者若干種為一小圖譜,必有趣!币粌詴陌嫌,先后題了四次,可見黃裳對舊藏的憐惜與熱愛。此時,葉圣陶先生也還健在,黃裳也已是年過花甲的老者了,而1948年他們在江南酒后訪書時,他還只是不到而立之年的年輕人。黃裳在此書的后記中說,他是以散文為主要的寫作文體的,因此“書跋”在他看來與散文是一致的。也正因此,我讀黃裳的這冊《來燕榭書跋》,便特別留意他所記書跋的內容,除了他寫這些舊藏的版本流傳與價值,還寫他自己訪書、購書與讀書的舊人舊事,以致每一冊著作,無論是價值貴廉,都有著它們自己的命運,也都有著愛書人悲欣交集的濃濃之情。

      錢鍾書曾稱贊黃裳的文字“筆挾風霜,可畏亦復可愛”。錢先生對于他人文章常多褒獎,但對于黃裳的這一評說,客觀來說也是比較屬實的判斷。通讀黃裳的多個文集,一個最明顯印象就是文風老到凌厲,無論在他早年的少作中,還是在他近年來的晚境新作中,均未有大的變化,所論有義正詞嚴處,常不容辯駁。諸如他早年的代表作《餞梅蘭芳》與近年來最有代表的《第三條道路》,兩篇文章均曾引起筆仗,但似乎又很難與黃裳進行爭辯,因為前者是他勸說梅蘭芳不該為抗戰勝利后的蔣介石政權慶功,后者則是批評那些在家國危亡之際缺乏民族大義的蕓蕓眾生。對于這一以貫之的凌厲氣勢,黃裳是頗為滿意的。在《答董橋》一文中,就有“至今仍不失凌厲之氣,尤令會心”的自白,而在《來燕榭文存》的后記中,又說:“嘗見讀者評論,說我的近時文字,較之六十年前舊作,其凌厲之氣已十去其九。不禁惘然!边@大約就是錢鍾書所言的“可畏”。黃裳說自己喜愛魯迅,雜文筆法也多源于先生,這是個讓人尊敬的解釋。魯迅雜文雖筆調尖利,但內心卻是彷徨的,因為他沒有看到希望的出路,所以也沒有如黃裳那樣樂觀的充滿期待。錢鍾書論及黃裳文章“可愛”,其用意或許也正在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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