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的生活中產生了美(施亮)

　　美國作家歐文·斯通描寫荷蘭畫家梵高的傳記小說《對生活的渴求》，也頗值得一讀。此書刻畫了一個偉大藝術家的備嘗艱辛的追求和屢遭磨難的一生，讓人不忍釋卷。還記得，1996年我到巴黎奧賽博物館曾經買過梵高一些油畫的復制品，感受到其畫作有一股強烈的情緒化色彩，畫家將繪畫藝術完全作為純個人的表現方式，甚至使那些無生命的物體也有了一種運動感。再結合看此書，更感受到梵高的人生經歷與他的藝術同樣富于傳奇色彩。

　　梵高出生于荷蘭布拉邦特省的一個小村鎮松特丹，其父是新教牧師，他成年后曾經做過畫店的職員，商行的經紀人，以后又想改行擔任傳教士。他到比利時布魯塞爾的一所福音傳道學校學習了三個月，可由于不喜歡僵化地背誦布道稿，未能順利地結業。同情他的皮特森牧師介紹梵高到比利時博里納日煤礦去傳道，因那兒是環境惡劣的貧苦地區，教士們都不愿意去。梵高去那里只算一個臨時委任的傳道士，連薪金也沒有，只好靠父親的接濟度日。梵高憑著一腔熱情與真誠，很快與礦工們打成一片。他同情那些礦工們牛馬不如的生活，走訪礦工們的家庭，與他們一起下井，還將自己的食品節省下來送給那些饑餓的孩子們，自己買藥品照料那些無錢醫治的病人。他還去找礦主談判，希望能改善礦工們的處境，卻是只聽到了老板一通賠錢的抱怨。一次礦難，57名礦工被埋在了井下。礦工們請求梵高為死難者做安魂儀式，卻惹惱了恰好來巡視的兩位牧師，認為梵高為那些“骯臟的人”舉行葬禮是褻瀆基督教。他們解除了梵高的臨時教職。

　　梵高為了慰藉自己痛苦失落的心靈，繼續與礦工們在一起。他畫了一些關于礦工生活的素描。以后，他又拿著這些畫作給皮特森牧師看，皮特森也是喜愛藝術的人，他指出梵高畫的那些人物不成比例，可皮特森牧師修改的人物卻又抽掉了那些礦工和妻兒們的個性了。皮特森牧師由此感悟到梵高是一個極有特色的畫家，他甚至買下一些梵高的習作。梵高的弟弟提奧是一個成功的畫商，他也看出哥哥的藝術才華，提議給哥哥每月一筆生活費，好讓梵高能夠安心進行創作。

　　梵高來到海牙，跟著已經成名的表哥毛威學習畫水彩畫與油畫。他在那里還認識了一批年輕藝術家與畫商、藝術評論家。梵高在藝術生涯的開始，就體現出與眾不同的藝術個性。他時常到施粥所和三等候車室去尋覓描繪的對象，不去沙龍為紳士淑女們作畫。由于他的畫作不合上流社會的趣味，所以很少能賣出去。他僅靠弟弟提奧寄來的生活費過日子，而油畫的顏料等又要花很多錢，梵高時常是吃了上頓沒下頓，有時要挨餓三天。這極大地損害了他的身體健康。他又認識了洗衣房女工克里斯汀，她主動照料梵高生活，兩人就同居了。一時，社會上流言蜚語不斷，由于克里斯汀迫于生計做過暗娼，臟水也就潑到了梵高頭上，表哥毛威及一些藝術家朋友都疏遠了梵高。梵高并不為之所動，他有過兩次失戀，特別珍惜與克里斯汀的愛情。但是，克里斯汀卻希望梵高放棄藝術創作，多掙錢養家。他倆觀念不合，最后還是分手了。

　　梵高又回到父母家庭的懷抱。經過一段休養生息，他又開始尋找繪畫素材。他畫紐恩南的那些織工們，有時在他們的茅舍能呆上一整天。他還經常到田野去畫各樣景物，作畫時又與另一個姑娘瑪高特相愛，但瑪高特的家人卻認為梵高只是一個流浪漢，無力養活家庭，而且名聲也不好，極力阻止兩人的婚姻�，敻咛乇瘧嶋y抑，竟自殺在梵高身旁。這使得梵高的痛苦心靈又受到一次沉重打擊。

　　梵高又來到巴黎，住在弟弟提奧處。他與一批年輕的現代派藝術家保爾·高更、喬治·修拉、塞尚及亨利·羅穌等人相識，互相切磋技藝，交流彼此的創作經驗。梵高以前多采用現實主義手法，用一種陰沉色調在稍加變形的形體上來表現他對社會底層的同情感，如《礦工歸來》、《吃土豆的人》等。巴黎之行則是他藝術思想變法的一個轉折點。他在巴黎從德拉克洛瓦的藝術思想以及風靡法國的日本版畫中汲取養料，受到一次全新的藝術洗禮。梵高又跑到阿爾創作。在這個干燥少雨、充滿陽光又色彩豐富的地區，他的藝術創作形成了一個高潮。他的一些畫作，如《向日葵》、《開花的果園》、《收獲的景象》等，充分體現了他的蓬勃生命力與藝術創新精神。強烈的感情，奔放的筆觸，單純又明亮的色彩，使他筆下的大自然世界呈現出類似火焰升騰或漩渦般的藝術效果。梵高由于長期在烈日暴曬下創作，患上這里的日射病，并染上癲癇癥。他眼前時常出現幻覺和幻聽。他在神經錯亂時，竟然瘋狂地割下自己的右耳，寄給了自己的情人。他的癲癇病越來越重，三個月即復發一次，以后只好到一位精神病醫生那里去治療。當他聽說每月給自己提供生活費的弟弟提奧也失業的消息，梵高不堪精神重負，一人跑到野外開槍自殺了。

　　歐文·斯通所著《對生活的渴求》，于1934年初版。因當時梵高尚未名滿天下，他的手稿被美國17家出版社拒絕，最后一家小出版社勉強接受書稿，僅印5000冊。但是，此書卻成了這位美國傳記文學作家的成名作。它以后暢銷發行了2500萬冊，被翻譯為80多種文字，還被改編成電影上演。梵高的苦難身世及追求藝術的精神打動了無數讀者，這部書也使得這位默默無聞的荷蘭畫家的名字從此風靡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