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蠶到死絲方盡(何鎮邦)

——讀長篇傳記小說《何日君再來——劉雪庵傳》

　　劉雪庵是我國二十世紀音樂史上的大師級人物，他的《何日君再來》 《長城謠》 《紅豆詞》《飄零的落花》 《流亡三部曲》的《離家》 《上前線》等歌曲傳唱不衰，成為二十世紀的經典，而且每首歌的問世和傳唱都有一段動人的故事。但是，劉雪庵八十年的人生經歷，卻歷盡坎坷和磨難，其間何止三起三落！作為劉雪庵的同鄉，重慶銅梁實力派作家李明忠以一支飽含鄉情的筆，寫出了劉雪庵八十年人生曲折坎坷的經歷，寫出了每首歌的傳奇故事，寫出了一部感情濃郁、思想深邃、文句清麗、感人肺腑的長篇傳記小說《何日君再來——劉雪庵傳》 (以下簡稱《劉雪庵傳》 ) ，為一位具有悲劇色彩的音樂大師立傳，填補了中國現當代音樂史上的一段空白，也為廣大讀者奉獻了一部精美動人的文學作品。

　　劉雪庵的一生令人噓唏感嘆�？嚯y的童年時代，癆病奪去他的母親和兩個哥哥、兩個姐姐，洪水奪去了父親；在故鄉當中學校長，干得頗為出色，結果卻因為帶領人打菩薩而亡命天涯；在上海音專學習時，遇到小他十二歲的美女歌唱家孫德志，雙雙墜入愛河，但一場突如其來的疾病奪去孫德志的性命，短暫而浪漫的初戀被埋葬了，他因此而創作了《何日君再來》這一“初戀的墓志銘” �！鞍艘蝗�”淞滬抗戰的爆發，事業如日中天的劉雪庵放棄去歐洲留學的打算留在國內參加抗戰，自費創辦國內唯一的專發抗日歌曲的刊物《戰歌》 。他還創作《長城謠》 《流亡三部曲》等名曲，企圖用歌聲喚起民眾投入抗日的神圣事業。上世紀四十年代初，在重慶，為郭沫若的歷史劇《屈原》譜曲，也成就了一番事業。但這一切都抗拒不了《何日君再來》帶來的厄運。1949年，他選擇了留在大陸，跟共產黨走，滿懷熱情創作了大量謳歌新中國的作品，但還是厄運連連，先是1957年被打成右派，后來在“文革”中又慘遭迫害；新時期來臨，錯劃“右派”平反之后，他已經風燭殘年，在生命垂危之際，還在病榻上拉著中國音協負責人呂驥的手，懇求派助手協助他把清代李芳園的《南北派十三套大曲琵琶新譜》搶救整理出來。長篇傳記《劉雪庵傳》寫出了一個傳奇的中國文人、一個音樂癡人、一個書呆子、一個心地善良、有些天真、有些傻的音樂大師對音樂藝術的執著追求。 《劉雪庵傳》最令人感動的正是表現和歌頌劉雪庵的這種精神。這部作品寫的不僅僅是劉雪庵的故事，而是寫了一代知識分子的心靈史，以及他們的奮斗與激情，是一個時代精神的真實寫照。劉雪庵對祖國、對人民的愛和他悲劇性的遭遇相映襯，自然會引起人們深深的思考。

　　讀《劉雪庵傳》 ，還可以感受到如下一些的特色。

　　深厚的感情色彩。南北朝時期偉大的文學理論家劉勰在他的巨著《文心雕龍》中這樣說過，凡天下勝文，皆“以情緯文” 。李明忠的《劉雪庵傳》最顯著的一個特色也是“以情緯文” 。作者以深厚飽滿的激情向我們講述音樂大師劉雪庵的故事。書中的情，首先是作者與傳主之間濃濃的鄉情，他們同是銅梁人，又同為銅梁的文人，于是有一種難以割舍的鄉情。正是這種鄉情，使作者為傳主的每一次言行、每一次劫難而動情，并用這種鄉情傾心為劉雪庵作傳，用這種鄉情打動千千萬萬的讀者。同時，作者也用飽含感情的文字講述了劉雪庵的幾段浪漫的愛情故事：三十年代中期，在上海音專求學時，劉雪庵和鄭州少女孫德志之間的短暫的愛情經歷，西子湖畔的浪漫之旅，畫意詩情，很是感人；還有四十年代在璧山的社會教育學院，劉雪庵與愛慕他的聲樂系女生的那段熱烈的愛情故事，也是很浪漫、很撩人的；當然，寫劉雪庵與喬景云從初戀到結婚的文字，也充滿感情，也是“以情緯文” 。

　　《劉雪庵傳》寫的是音樂家劉雪庵的人生經歷。而劉雪庵的一生，從童年到辭世，都同音樂分不開。因此，這是一部音樂小說，展示劉雪庵的音樂創作，表現作品中的意境是對作者的挑戰，也是這部作品另一鮮明的特色。作者深刻體會劉雪庵音樂作品的詩意，傳神地描繪音樂意境，例如，他把《何日君再來》這首歷經災難的名曲詮釋為劉雪庵的“初戀墓志銘” ，這樣抒寫劉雪庵當年在上海那個小小的出租房里寫完《何日君再來》的歌詞后的情景：

　　寫好后，讀了兩遍，突然有一個發現，這詞兒就是為去舞廳前反復彈奏的音樂配的。合成一哼，激動得淚流滿面，坐到琴旁，琴聲凄楚蒼涼，如泣如訴，流淌出愛情的甜蜜，分別的無奈和永恒的思念。小孫含淚的眼睛浮現出來，深情注視著，一種愛的溫馨遙遙地溫暖著雪庵……

　　對劉雪庵音樂作品的詮釋，對其意境和藝術效果的描述，不僅對描述劉雪庵的人生經歷是不可或缺的，同時也具有獨特的審美價值。

　　當然，語言流暢，文字清麗，也是這部長篇傳記小說的重要特色。這一點，可從上文的兩段引文見出端倪，就不再贅述了。

　　在中國文學史上，史傳文學是一種重要的文學體裁，在敘述文學中，是神話傳說到小說的重要過渡。在幾千年的中國文學史上，產生過不少璀璨的史傳文學精華， 《左傳》和被魯迅稱為“無韻之離騷”的《史記》是史傳文學的代表作�！拔逅摹币越�，尤其在當代文學史上，傳記文學作品也取得了豐碩的成果，但為藝術家立傳，且具有較高思想藝術水平者，卻頗為鮮見�，F在，讀者諸君看到的李明忠的這部《 《劉雪庵傳》 》 ，應該說是傳記文學作品，或者說長篇傳記小說中的上乘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