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情以綺麗 寄意于遙深(包明德)

　　陳文貴、葉子的長篇小說《原鄉》以細膩美麗的筆墨、開闔機巧的情節和鮮活真切的人物，有聲有色地講述了中國近半個世紀悲歡離合的故事。作品通過賦予新意和詩情的兩岸鄉愁，讓讀者得以追懷相隨，穿越海峽的云煙，深察中國百姓特有的經歷與品格，眺望正在尋求和想要趨奔的遠處。

　　小說開頭寫了傅友誠被抓壯丁那驚心動魄的一幕。17歲廈門少年傅友誠在1949年夏天的一個傍晚，在放學回家的路上，被國民黨山東兵杜守正、江西兵洪根生野蠻地抓進了兵營。當時，他手里拿著初戀情人淑玲送給他的大石榴，他要把這個石榴拿回家給母親吃，還要把像石榴一樣美麗的戀人告訴母親。他被抓時，石榴掉落在地滾出老遠……傅友誠與抓他的杜守正、洪根生一起，隨著國民黨大部隊撤退到臺灣。從此，他們和家鄉、和親人一衣帶水，天各一方。后來，傅友誠因撕心裂肺的離恨別愁，加之偷渡受挫而瘋癲。杜守正、洪根生等人因返鄉無望在臺灣又娶妻生子，糾結在大陸一個家、臺灣一個家的疼痛與愧疚之中。開篇這扣人心弦的一幕，典型地概括了眾多國民黨老兵的厄運。作品在這一幕，不僅展示了細節的魅力，也為各種人物間的相懸互動做了精巧的鋪陳，有力地推動了情節的展開，有機地構建了全篇的結構體系與人物普系。

　　沿著這樣的情節線索，作品塑造描寫了洪根生、傅友誠、茶嫂、岳知春、路長功、八百黑、網市、曉梅和衛東等人物。這些形象鮮明的人物，都從不同維度，以不同的命運和作為，體現著現代中國人特有的經歷和美德，寄寓了作者的人文情懷。例如茶嫂，丈夫洪根生去臺灣后，她孤兒寡母，艱辛地操持，奮力地堅守。這其間，光棍馬向前對他們母子傾力呵護照顧，但她盡管不時地痛苦掙扎，就是沒越底線，不嫁馬向前，盼望著洪根生哪天回來。茶嫂的形象，體現著成千上萬去臺家屬乃至整個中國婦女的傳統美德。無論社會怎樣變革，時代如何發展，事物總還含有傳統和時尚兩種無素，愛情也應該是這樣。再如曉梅和衛東，鮮明地體現了沒受到仇恨、權爭和資本異化扭曲的普通中國百姓人性的落拓和美好、人格的包容與優雅。

　　很值得稱道的還有《原鄉》的細節描寫和語言特色。杜守正在張羅回大陸那段時日，妻子美如整天提心吊膽怕受迫害，偶然間把杜甫詩歌演唱會的節目單誤讀為杜守正的逮捕令。這透視了政治的壓抑和社會的混沌給民眾帶來的恐懼與不安。衛東和奶奶茶嫂在香港焦灼地等待來會面的爺爺洪根生。但在聽到洪根生在電話中說“我是你爺爺”時，還以為誰想占便宜，馬上回敬一句“我才是你爺爺”。這反射出長久夢境和遲到現實之落差，還不適應，還沒回過神來�！懊髅魇驱堷P呈祥，怎么變成孔雀東南飛了”，“他也不知道戴個帽子遮住臉”，“我挑女婿，比皇上挑駙馬還嚴格”……這樣的語言顯示著作品的語言風格�？梢悦黠@地感到《原鄉》的書寫，受到兩種文學經驗的支撐，一是中國古代小說的影響，二是鐘理和、林海音、黃春明、白先勇、瓊瑤和三毛等臺灣鄉土文學與言情小說的影響。因而，作品在藝術上揮灑著清新的民間氣息與中國風格。

　　《原鄉》在纏綿深婉的鄉愁親情敘事中，滲透著清晰的時代內容與文化價值，體現了大視野和大情懷。正如作者自己所說：“我要記錄下這一段不容忘卻的莊嚴歷史�！庇涗洑v史，是為了尋找海峽兩岸同胞以及全國各族人民今天的共同關切。劉伯承元帥晚年重新省思戰爭，認為無論哪一方的士兵戰死了，都會殃及整個家庭。最近，國家有關部門把國民黨抗戰老兵也納入到了社保體系。劉帥的情懷，體現著真正意義上的人道主義，展現了解放全人類的胸襟。我國政府的做法，體現了社會主義制度應有的先進性與包容性。這也正是《原鄉》所歌頌的進步和文明，所期待的國家更加美好的明天。

　　另外，《原鄉》的整體格調是哀而不傷，怨而不怒。這種創作風格同作品故事和人物協調一致，美麗而純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