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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詩壇獨行俠 世俗冒犯者(川鄂)

    http://www.jchcpp.cn 2014年05月09日09:39 來源:中國作家網 川 鄂

      雖然寫過一些詩論,但我算不上詩評家。我的魯院同學、四川作協的評論家楊青,對詩歌的感覺很好,她多次對我說湖北詩人中她最看好哨兵。因為佩服楊青的文學感覺,所以我欣賞楊青欣賞的詩人,楊青使哨兵在我心中加了不少分。

      依稀記得認識哨兵,是劉醒龍引薦的,但時間地點接頭暗號我都模糊了。我長他近10歲,他叫我“川鄂老師”而非“劉老師”,不那么正兒八經,尊重中有親切,但還是尊敬多于親近。我多次要他改口稱“川鄂兄”,如古代文人常常稱呼的那樣,于是他就把兩個稱呼疊加起來:“川鄂老師、川鄂兄”, 累贅啰唆,叫我奈何不得。所以每次見面后我就琢磨:個子瘦高,算是個帥哥,但又不修邊幅;詩寫得別致高妙,但形象氣質并不儒雅,甚至有幾分俠邪之氣;談鋒雖健,卻免不了臟詞助興;一副好口才,講故事生動有趣有意味,卻從不寫小說。這家伙是個什么樣的人呢?

      觀其人讀其詩,“詩壇獨行俠、世俗冒犯者”,是我到目前為止所能想到的給詩人哨兵的最合適的定位。

      臺灣作家張大春在《小說稗類》中直言宣稱:小說是一種“冒犯的力量”,小說在冒犯了正確知識、正統知識、真實知識以后,還可能冒犯道德、人倫和風俗。不知邱華棟是否受到張大春的啟悟,邱華棟有專文論哨兵的“壞”和冒犯如何成就了哨兵詩歌的高貴品質。很遺憾我不是第一個指出哨兵詩歌具有“冒犯”特質的人,真的很遺憾,但還是不愿繞來繞去用別的詞來概括他的詩作。哨兵詩歌的力量來自敢于冒犯的精神氣度。冒犯經驗現實主義的湖北文學傳統、冒犯地域文化的種種限制、冒犯先驗的種種關于外部世界的定論、冒犯中老年知名作家的權威。哨兵是湖北詩壇特立獨行的冒犯者,除了冒犯,還是冒犯。沒有冒犯,就沒有詩人哨兵。

      當代中國詩壇地域書寫的普遍癥結是:太粘附于現實、太粘附于鄉村、太粘附于個體經驗、或者太粘附于既定歷史結論,鄉戀情結太重。哨兵的詩歌創作幾乎都圍繞著他早年的居住地洪湖展開,他也是一個有著強烈地域意識的詩人。如果止于愛和贊美,哨兵只是新世紀湖北眾多鄉土詩人中的一個。他的寫作的獨特性在于:超越了贊美家鄉贊美地方文化的一般模式,用以洪湖為敘述主體的地方志寫作來展開對歷史陳見和破碎生活的思考、懷疑和審問,他的詩直指地方的生活、風物、習俗、傳統中那些因習以為常而不為人知的盲點和黑洞,并通過對地方的人和景的描述和審視,反思個人與人群、地方與中國的種種病相,從而成為了一個現代派詩人,而非單純的體制性批判的現實主義鄉土詩人和單純贊美的浪漫主義鄉土詩人。

      “在洪湖,寫詩比庸醫/更可恥。無論我/多么熱愛,也不可能/把那些漁村,書寫成/縣人民醫院,更不可能/把那個臨盆的難產兒,書寫成/順利降生”(《命運》)。這首詩是哨兵冒犯姿態的表白,被很多人激賞。他喜歡把生活的真實場景植入詩歌,以期產生荒誕的效果,并超越現實。在中國現代史上,洪湖一直籠罩著艷麗耀眼的紅色,紅色甚至是此前關于洪湖的歷史書寫和文藝虛構中惟一的色彩。哨兵作為一個現代詩人的先鋒、另類,即在于他書寫了一個多色彩的洪湖、灰色調的洪湖、破碎的洪湖。哨兵的地方志抒寫,突破了“地方贊美詩”的陳舊模式,為綿延不絕而方興未艾的區域性寫作提升了難度,立下了高標。

      “即使嚴冬不散/我也不怕 我將借用一盞漁火/依次照亮事物黑暗的秘密”(《頌歌》)!罢樟潦挛锖诎档拿孛堋笔窃娙松诒氖姑。洞見黑暗,是大智慧,照亮秘密,直陳痛楚,則需要冒犯的勇氣。他長于用大量別致精妙的細節碎片,簡潔、準確地表達獨特的生活體驗,搗毀虛幻的歷史光環,揭示被遮蔽的生存本質,展現形跡可疑者的可疑之處!霸诓粸槿酥幵O問,對公共認知質疑,在習以為常處反駁,直逼盲區,照亮黑暗!鄙诒脑姼枵Z言脫離了人云亦云的常態,擺脫“程序化的言語方式”,使他的語言頗具侵略性。當然,對“像野草一樣的”底層這一類人,詩人并不輕易冒犯,而是充滿謙卑和憐憫。

      所謂詩人,是真實生活的觀察者、審視者、冒犯者,是真正生活的憧憬者、虛構者、贊美者。詩人不會完全服膺世俗化生存法則,不會真正屈尊體制化管理條例,不會甘心認同權威、長者、習俗教導的“做人”技巧,不會自愿做一個處處討好的“好人”。面對體制,面對世俗,面對泥沙俱下的日子,詩人選擇了“孤立”,選擇了“苦修”,選擇了堅持。但勝利談何容易:“離世時他不會留下半句遺囑;哨兵,男/上世紀中葉生于洪湖,從沒失敗/也沒有勝利”(《一個湖邊詩人》)。憑哨兵的那股敢于冒犯的勁兒,和冒犯的力度、精準度,他是一個本色詩人,真正的詩人。惟有冒犯,才有超越。惟有冒犯,才是哨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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