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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鐘叔河與文化名人(王平)

    http://www.jchcpp.cn 2014年02月11日10:09 來源:北京日報   王平
    鐘叔河在李銳挽鐘叔河亡妻朱純詩旁。鐘叔河在李銳挽鐘叔河亡妻朱純詩旁。
    鐘叔河贈朱正詩手跡。鐘叔河贈朱正詩手跡。
    錢鐘書贈鐘叔河手書《山齋涼夜》。錢鐘書贈鐘叔河手書《山齋涼夜》。

      我和鐘叔河先生先后在同一個出版系統工作,但真正結識是我在《書屋》做編輯之后。那幾年,《書屋》陸陸續續登了不少鐘先生的文章。后來我辦了內退,和早就離休的鐘先生過從更密了。有時在鐘先生家里聊天,他還特地要我替他拍了一些保存多年的友人書信和題贈字畫做資料。其中不少真實印證了數十年來鐘先生與一些文化名人的交往,更是頗具歷史和文化價值。特擇數件以記之。

      鐘叔河,1931年生,湖南平江人,著名出版家、學者、作家,享受國務院特殊津貼專家。1949年參加工作,任《新湖南報》編輯、記者。1957年因發表關于民主、自由的言論被劃為右派,開除公職,1970年又因“污蔑攻擊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被判刑十年。1979年平反出獄,此后一直在湖南從事出版工作。他主編的《走向世界叢書》計36種、800萬字,其學識和勇氣受到海內外學術界廣泛贊譽。曾獲中國圖書獎、全國首屆古籍整理圖書叢書獎、第三屆韜奮出版獎。他最早主張編輯大型系列圖書《周作人作品集》和《曾國藩全集》,在當時出版界同樣引起強烈反響。主要著作有《鐘叔河評點曾國藩家書》《走向世界——近代知識分子考察西方的歷史》《從東方到西方》《念樓集》《天窗》《鐘叔河散文》《念樓學短》《學其短》《青燈集》等。

      1 鐘叔河與錢鐘書:

      “他生平主動愿為作序者,唯先生

      一人耳”

      鐘先生一直將錢鐘書送給他的手書舊作《山齋涼夜》鏡裱后掛在客廳里。在他眼里,錢鐘書既是一位智者,又是一位仁人。上世紀80年代初鐘先生主編的《走向世界叢書》出版后,這套書便為錢鐘書所激賞。年長鐘先生21歲的錢鐘書主動通過《讀書》雜志的董秀玉想約他見面談談。于是1984年1月在北京錢家他們第一次見面,從此結上了文字緣。就是那次,錢鐘書建議鐘先生將《走向世界叢書》各書的敘論結集單行,并表示愿意為之寫序。鐘先生回長沙兩月后,就收到了錢鐘書為其所寫的序言,并在附信中寫道,“弟素不肯為人所序,世所共知,茲特為兄破例,聊示微意”。直到二十年后,錢鐘書的夫人楊絳女士在給鐘先生的一封信中仍提到此事,說“他生平主動愿為作序者,唯先生一人耳”。

      如今,楊絳女士已逾百歲。她們一家與鐘先生保持了近三十年的書信往來。早一晌,鐘先生將楊絳的最近來信給我看了,百歲老人的字跡依舊娟秀而流利,只是字里行間畢竟有了些許感傷。信中說:“我十分羨慕你有朱正一般只大你三天的好友,我的朋友都七八十了,百歲老人能有幾個呢!你有四個女兒,朱正有三女二子,可惜我只一個女兒,如健在,也有七十了!

      2 鐘叔河與李銳:

      鮒魚涸澤相濡沫,

      同德同心是宿緣

      患難夫妻難問天,賤民生活始無前。

      鮒魚涸澤相濡沫,同德同心是宿緣。

      這是李銳于2007年8月手書,悼念鐘叔河先生的妻子朱純的一首詩。是年元月,與鐘先生相濡以沫五十余年的朱純大姐因病辭世。此詩讀罷,不禁令人黯然神傷。鐘先生說他至今只去過四次北京,從未與李老談過朱純的事。朱純生前更只去看過一次他,李銳和張大姐卻為她特地設家宴招待。席間。李銳對朱純說:“鐘叔河坐牢九年受了苦,你受的苦比他還多。朱正和柳思都這樣說的,還把你做木模工養活幾個小孩,憑本事做到了五級師傅的事也告訴我了。將你們夫婦這樣率真,這樣能干的人開除、勞改,害得骨肉分離,真是太不愛惜人才,太不應該了!敝旒兓貋磙D述此言,仍然感動得流淚。

      而鐘先生與李銳的交往,則可追溯到六十多年前的1949年。那一年,才剛剛19歲的他拿著一張手寫的白紙條子介紹信去“新湖南報”找“李朱社長”報到。其時尚不知道兩姓連寫,如“林羅”、“劉鄧”,乃是解放區解放軍帶來的風氣,竟將介紹信上面寫的“李朱社長”當成了一個人。

      就這樣,李銳成了鐘叔河先生的老上級,“老社長”。

      這位“老社長”對下屬的工作要求極嚴,講話卻不乏幽默詼諧。在鐘先生少年氣盛之時,李銳卻頗賞識其才華。認為“老同志的文章未必都好,新同志的文章未必不好”,果斷采用鐘的采訪稿。鐘先生對此事一直銘記在心。

      但不到兩年,李銳出任新職離開了報社。數年后的1957年,鐘因“錯就錯在有思想”被打成右派開除公職,從此淪落社會底層。繼而李銳在1959年的廬山會議上因同情彭德懷遭到嚴厲批判,及至弄得鋃鐺入獄,妻離子散。待到兩人再度相見,卻已都是華發蕭然的三十年之后,真乃恍若隔世也!

      3 鐘叔河與李一氓:

      電閃雷鳴五十春

      電閃雷鳴五十春  空彈瑤瑟韻難成

      湘靈已自無消息  何處相尋倩女魂

      李一氓比鐘先生大二十六歲。這幅字,是李老1983年4月寫了寄給鐘先生的。上款“無題書奉叔河同志雅鑒”,“無題”即是詩題。

      1983年3月,《人民日報·大地》發表了鐘先生寫的《潘漢年夫婦最后的日子》,這應該是一個多月后李老寄這首《無題》給鐘先生的原因吧。此前不久,李一氓《紀念潘漢年同志》的文章,也用這首詩開頭,并且解說道:“第一句指1926年漢年同志參加革命到1977年逝世;第二句指工作雖有成績而今成空了;第三句指死在湖南不為人所知;第四句指其妻小董亦已去世。說穿了,如此而已,并無深意!

      雖然李老聲明這首追念亡友之作“并無深意”,但鐘先生還是覺得大有深意。他認為,1926年到1977年正好“五十春”,五十年來“電閃雷鳴”一直不停,電母不停地燒,雷公不停地打。前二十多年,潘漢年跟在雷公電母左右,燒的打的都是別人;后二十多年,老革命成了反革命,燒的打的就是潘漢年小董等“湘靈”“倩女”了。

      鐘先生和李一氓只有過“一面之交”,一次面對面的交談。那是1983年初,他得知鐘先生編輯的《走向世界叢書》,破例通知他進京參加一個關于全國古籍整理出版工作會議。那次會議規格頗高,參與者大都是當時國內一流的知名學者和專家。而鐘先生當時只是一個地方出版社的普通編輯,可見李一氓慧眼識人且能大膽用人。

      會議開了八天,節奏卻緊。但在一次用餐時,李一氓特地走到鐘的桌前,主動和鐘先生交談起來。鐘利用這個機會向他說起曾國藩全集必須重編的道理來。李老本來就對原刻《曾文正公全集》有哪些“不全”也感興趣,因此聽得非常投入。雖然只有這“一面之交”,李老卻一直關心著鐘先生的工作和文字。9月和11月間,他兩次來信,建議鐘將為《走向世界叢書》各種所寫的前言“集合起來,印為一冊”。后來《從東方到西方》準備在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他又寫了精彩的序言。

      李一氓是真正的老革命、老文化人。鐘先生說,在很多方面,李一氓和他都是迥然不同的,兩人完全沒有可比性。但是,迥然不同的兩個人,某個時候也可能會產生某種共同的理念或感情,比如說,對走向世界的關心,還有電閃雷鳴時的“驚心動魄”,對潘漢年之死的“目眩神傷”……   

      4 鐘叔河與張中行:

      更能消幾番風雨

      最可惜一片江山

      2006年2月24日,與季羨林、金克木兩人并稱“未名湖畔三雅士”的張中行先生在北京去世,享年98歲。鐘先生因此寫了一篇情感深沉而真摯的紀念文章。文中寫道:“張先生走了,走得像平時一樣安詳。先生年近期頤,已臻上壽,順生應命,無疾而終,我輩本無庸過悲,但想到寥落晨星又弱一個,心中的失落感仍久久不能散去! 

      鐘先生與張中行兩人堪稱地道的君子之交,幾乎從未涉及任何具體的世俗事端。張中行也曾在一篇文章中寫過最初兩人相見的情形:“鐘叔河先生住湖之南,我住河之北,相距弱水三千,只今年夏天他北來,住東華門外翠明莊十許日,我們在我的城內住處景山之左見過一面,招待他一頓晚飯。他著作等身,如果連編印的也算在內,就要‘超’身,可是我只有兩種,其一是《周作人豐子愷兒童雜事詩圖箋釋》,是自己掏腰包買的,其二是《書前書后》,是他當面送的!

      這也是他們第一次,也是惟一的一次見面。

      張先生長鐘先生22歲。鐘先生認為,人之相與相知,并不在乎形跡。尤其是文字之交,鼎嘗一臠,即已知味,更不必用作品相酬答。鐘在后來的紀念文章中還寫道:“他對我獎掖逾恒,我在他生前卻從未公開寫過他(先前對錢鐘書先生也是這樣),其原因即在于此。我愛重先生,亦愛重和先生的交誼,故深懼同于流俗貽先生羞也!

      鐘先生曾截取了梁任公集的一副對聯之半,請張中行寫。張問什么語句,鐘先生說都出于宋詞,上聯是辛稼軒的“更能消幾番風雨”,下聯是姜白石的“最可惜一片江山”。張先生欣然應諾,隨即便將對聯寫好,在北京裝裱后裝盒寄給了鐘先生,可能是為了節省字數吧,上款寫成“鐘叔河先生集稼軒白石句為楹帖屬書”,將梁任公略去了,這卻令鐘先生總感到有些不妥。

      但這一切終成往事。

      5 鐘叔河與黃永玉:

      我是無家張儉,萬里走江城

      “我第一次在湖南故鄉開畫展,您有空請來看看!

      這是黃永玉2000年送給鐘先生請柬上的話。本色,樸誠,頗具對鄉人和友人的溫情。然而盡管鐘先生很希望能見到他和他的畫,卻并沒打算開幕時就去。他覺得,既然是畫展,畫家的名聲又大,各方面的來人一定很多。作為主人待客必要的應酬亦不可少,何必急于去添熱鬧。

      此亦鐘先生典型性格之一面。

      此前早一年的初夏,黃永玉來長沙,就約鐘先生到蓉園一聚,相談甚歡。黃永玉以手書五尺長幅為贈,寫的是在湖南做過撫臺的乾隆進士左輔的詞《南浦·夜尋琵琶亭》:

      潯陽江上恰三更,霜月共潮生。斷岸高低向我,漁火一星星。何處離聲刮起?撥琵琶,千載勝空亭。且自移船相近,繞回欄百折覓愁魂。我是無家張儉,萬里走江城。一例蒼茫吊古,向荻花楓葉又傷心。只琵琶響斷,魚龍寂寞不曾醒。

      鐘先生后來說,在畫名如日中天,求畫求字者不絕于前的時候,畫家的內心恐怕有時還是會和“無家張儉”一樣的寂寞吧。此種寂寞不是熱熱鬧鬧的聲名所能排解的,而且恐怕只會使寂寞的心情更加寂寞。

      此言極是。

      6 鐘叔河與朱正:

      卻憶青春事,華發兩蕭然

      在翻看和拍攝鐘先生保存的一些個人物件中,他題寫在一卷線裝冊頁上的一首五言律詩令人頗生感慨。我看過鐘先生寫過的舊體詩很少(恐怕他自己也寫得并不多),但幾乎首首動人,譬如在被囚禁的日子里寫的那些詩。而直接觀看題寫在線裝冊頁上的手跡,感覺更加強烈。

      這首五言律詩是鐘先生50歲時寫給他的患難之交朱正的:

      同屆知天命,相從三十年。

      論交吾與汝,知味米和鹽。

      監房分餅宴,報社賣文錢。

      卻憶青春事,華發兩蕭然。

      鐘先生在內心里其實是個非常驕傲的人,能將其視為知己并且惺惺相惜的人恐怕了了。但朱正肯定是其中之一。他們兩人的友情幾乎貫穿了整個中國當代歷史。鐘先生與朱正同年同月生(1931年11月),解放初期兩人同時考入“新干班”,又先后都到《新湖南報》工作。1957年兩人又都被打成右派,“文革”期間兩人再度一起成為反革命分子。朱正判刑三年,鐘判刑十年,且被關在同一個勞改農場。此一系列的巧合堪稱奇跡。在獄中朱正斷言:“我坐三年是會坐滿的,你坐十年肯定坐不滿!毖韵轮馐遣挥檬陼r局會有巨變。果然言中。六年后“文革”結束,九年后鐘先生平反出獄。而朱正當時的膽識可見一斑。

      更有意味的是,兩個人從年輕時候起,鐘叔河偏愛周作人,朱正則偏愛魯迅,且兩人均成為了海內外研究周氏兄弟成就斐然、屈指可數的專家。

      如今,距離鐘先生寫這首詩的時間又過去了三十年。同年同月出生的兩個人已八十出頭了。

      在鐘先生現在所居住的念樓里,我分明看到了一部濃縮的中國現代知識分子的苦難史、奮斗史。

      有時候,我常常一個人呆在夜晚的陽臺上,不無茫然地注視著這個越來越喧囂的城市。高樓大廈林立,萬家燈火輝煌?墒,誰還可以在其中哪幢樓房哪層樓上,找到如同念樓這樣的地方,結識如同鐘先生這樣睿智的老人呢?

      恐怕很難很難——甚至不再。

      (本文參閱并引用了鐘叔河著《小西門集》等書及其他相關文章,特此說明)

      本版攝影 王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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