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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堅毅、執著,不背叛的人(李晉西)

    ——懷念牛漢老師

    http://www.jchcpp.cn 2013年10月16日10:35 來源:北京晚報 李晉西(作家)
    牛漢(1923—2013)牛漢(1923—2013)

      牛漢老師9月29日離世,走得很突然,這使我想起他老年時愛說的一句話:“默默地”。

      然而,歷史注定他這一生不能“默默地”。我2005年參與記錄整理他的《我仍在苦苦跋涉——牛漢自述》,了解了他這一生。

      他1923年出生在山西定襄縣。小時候很淘,四五歲起,迷上了捏泥,然后是畫畫,還天天練摔跤,聽說吃螞蟻能長力氣,一直吃到初中。

      他是蒙古人,這一點他很自豪。他迷戀草原和沙漠,早期的詩跟沙漠草原有關。他從小喜歡唱蒙古長調。后來,長調變成了嘆氣。記錄整理他的自傳時,我曾問嘆氣是不是因為心臟有問題,他說沒有,體檢一切正常。他說嘆氣就舒服,那是傷疤在呼吸,傷疤也是有生命的。

      他的母親是個很不簡單的人,全縣第一個不纏足,敢揣著刀去殺閻錫山。他1946年在漢中被捕,母親準備去收尸。隔著兩道鐵柵欄,母親不哭,他卻哭了。

      他曾說,他的性格像母親,晚年卻有點像父親。父親是影響他一生的兩個人中的一個,建國前,任天水師范校長,解放后被錯劃成右傾機會主義分子,平反不到半年就去世了,只活了五十八歲。

      抗戰爆發,他不得不與父親離開家鄉,流亡大西北。他在國立甘肅中學讀初中時,加入了中共地下組織。初中畢業,升入天水國立五中高中部。他想去延安,但已遠離政治的父親要他好好讀書。高中畢業,校長宣布要集體參加國民黨,否則不讓畢業。他和一個同學逃跑。這時,他已經是一個堅定的革命者,寧可不上大學,也不背叛理想。

      高中,是他詩歌創作的第一個高峰期!安荒軖侇^顱灑熱血去抗戰,我就拋頭顱灑熱血般地去寫詩!辈荒苋パ影部谷,他就天天寫詩。白天在李廣故里的一片樹林中寫,晚上在萬壽庵的大殿長明燈光下寫,寫到黎明?駸釙r有兩三次通宵難眠。但白天還是強打精神去上課!抖鯛柖嗨共菰肪褪窃谒麥蕚渫侗佳影仓皩懙。

      1943年夏,他考取西北大學外文系。1946年因學生運動被捕。被捕時奮力反抗,被槍托砸傷右額和胸膛,留下了顱腦傷后遺癥,這是他后來夢游的根源。在漢中陜西省第二監獄,他高聲唱《囚徒歌》,寫詩,被判兩年徒刑。

      改變他命運的另一個人是成仿吾。1950年他在華北大學工作時,有人要他參加“保衛主席”的秘密組織,說要找黨內最堅定的人參加,保衛毛澤東。成仿吾勸他,說他不適合做這工作。他說:“現在想想,如果參加了,我這個人的命運就完全改變了!

      1955年,他是“胡風集團”中第一個被捕的人。但他寫的第一份材料是為綠原辯護,證明綠原絕不是中美合作所的特務。他還為阿垅說明是受黨之命令打入敵方搞情報的。他說阿垅是個有血性的人,做人做事不背叛!霸诂F實面前各人有各人的苦難,歷史就這么殘酷。我特別憎恨的是背叛,是出賣!

      1957年5月,被拘捕整整兩年的他回家了。1957年8月,人文社開支部會,說經中央審查,歷史清楚,定為“胡風反革命分子”,開除黨籍,回人民文學出版社從事編輯工作。

      談到自己被定為“胡風反革命分子”,自己的家人和受到牽連的親戚,他說:“我的悲痛,不僅僅是個人的,是歷史的、社會的。我的詩不僅是抒發我個人的悲痛,是幾十年來歷次政治運動的后果。一個人的命運身不由己,是荒謬的歷史的罪過。我的詩不是歌德派的,我一輩子幾十年都吟唱苦難,其中有民族的氣節與人類的永恒精神!

      他1958年恢復上班,與馮雪峰共用一張辦公桌。他把每月供應的酒全給馮,煙兩條給一條。馮雪峰,還有嚴文井,是他能深入交談的兩個人。

      1969年去湖北咸寧文化部五七干校勞動,他是個干活不含糊的人。在干校,雖然干活很苦,內心也很苦,他卻迎來了他詩歌創作的第二個高峰,寫了二三十首。為什么他在干校能寫詩?“到干校后,我這個令人觸目的‘分子’,雜在各色人等之中,面目漸漸不那么特殊,而且干校后期,留下來的人很少,管制比過去松一些,有了一間獨居的陋室!

      恢復寫作是一個痛苦的過程,但自然和追求詩的靈魂,讓他掙脫了政治,回到了自然和詩。為了尋找蘭花,他會在山里瘋跑好幾天!拔矣X得一草一木都和我的生命相連、相通。我狂喜,爆發的狂喜!沒人管我,我覺得自己就是天地人間的小小的一分子。這是天地人間給我的啟迪,與為什么服務根本不沾邊。我的生命有再生的感覺!彼劦竭@種感受時眼中的那種光亮,讓我明白為什么見過他的人都喜歡他的微笑。那是清澈透明生命本質的微笑,是詩的微笑。

      這位再生的詩人,寫出了現在被收入課本的如《華南虎》、《悼念一棵楓樹》等。下面這首《麂子》,是這個時期的一首:

      麂子

      遠方來的麂子

      你為什么生得這么靈巧美麗

      你為什么這么天真無邪

      你為什么莽撞地離開高高的山林

      五六個獵人

      正伏在叢草里

      正伏在山丘上

      槍口全盯著你

      哦,麂子

      不要朝這里奔跑

      “記得寫下最后兩行,我如誕生的嬰兒啼泣了許久。這最后兩行詩,是寫著寫著自然地不知不覺地突然間冒出來的,如一聲驚天動地的呼叫。這兩行神來之筆,救了麂子,也救了我!摇⒉粌H僅是我,‘我’也是麂子,‘我’也是詩。我今生今世感激這兩行詩!

      2006年冬天,他的自傳還沒有出版,他來人文社辦事,我無意中碰見他。風很大、很冷,我勸他打車回家,他說坐公交車方便。我陪他穿過馬路,在人文社對面朝內小街站等車。我又請他回憶這首詩最后兩句的得來。他微微抬頭,望著天空,想了一陣說:“像天上下來的!

      咸寧干校是他懷念的地方之一。他說:“咸寧寫的詩是我的全部生命——不是一部分,而是全部。這是我的性格。每一首詩在什么地方寫的,什么情況下寫的,非常清楚。每一首詩都灌注著我全部的生命力。咸寧讓我受難,但1972年、1973年以后,我解脫了,有再生的感覺。咸寧寫的詩每一首都有再生的感覺。沒有幾十年的大災大難,就沒有這一回的解脫,沒有精神的傷疤就沒有我的再生。我從枷鎖中解放出來,成為很鮮活的人,感慨不已!

      1974年12月末,他結束長達五年零三個月的干校生活,回到人文社,被分配到資料室抄卡片。1978年還沒有恢復黨籍,他便開始籌備《新文學史料》。為了組稿,他找過蕭軍、沈從文、葉圣陶、朱光潛、卞之琳等人。

      受丁玲之邀參加籌備大型文學刊物《中國》,是他編輯生涯中最重要的一件事。他擔任執行副主編兼編輯部主任,經歷了這份雜志從誕生到夭折的全過程。劉恒的成名作《狗日的糧食》是他發的,殘雪的小說《蒼老的浮云》,輾轉周折,到了《中國》,他發了。他對朦朧派、新生代詩人有很高的評價。他說:“整個上世紀八十年代,我都是在思考中過來的。思考得很多,往根上說也無非是三個問題:什么是人?什么是詩?什么是歷史?許多時候很痛苦。結果使我對人,對詩有了整體的歷史的徹悟:必須這樣做人,做這樣的人;必須這樣寫詩,寫這樣的詩!必須這樣站在歷史面前!隨之而來的是與過去決裂;畹酶蓛、完整、自在,對詩、對美丑等等,都有了毫不含糊的看法!

      離休回家后,他迷上了散文。他寫童年的散文,我挑選了一些編到他的自傳中。他寫這些散文,方法特別奇特,十分隱秘,他自己說很可笑。不希望誰看見,也不想讓誰知道,由他幾乎不發聲地“默語”,老伴吳平記錄整理,他再修改。我沒問過他的“默語”從何而來,但讀這些散文,猶如讀他感激的那兩句詩。我相信,這些散文也是從天上來的。

      除了“默默地”,他還常說“毫不含糊”。他不參加不認同的會,對不認同的人,不會微笑,不會握手。

      他回顧自己一生的話,我以為是對他的“毫不含糊”的最好解釋:    

      我不逃離,不背叛,從熱血青年到熱血老年。我一直到老,血還是熱的……

      作為一個詩人,我沒有寫成很多好詩。我已拼上命寫詩,但還沒有像國外的一些詩人,如歌德、里爾克、萊蒙托夫、茨維塔耶娃……那樣。

      我寫得不完整,不完美,但問心無愧,對得起詩歌,對得起胡風、艾青、田間,對得起祖先。我可以努力完成田間、艾青沒有完成的東西,我從他們那里得到力量。他們的矛盾、痛苦給我力量,讓我清醒。艾青晚年還是很努力,但各種原因影響了他。過去老一代詩人,包括魯藜,年輕時寫得好,后來寫不下去,但他沒有背叛。

      我贊賞的是真實的人,不要背叛國家,也不要背叛朋友。詩寫得好不好不要緊,詩即使寫得不完美,默默在家待著,但作為人,“以人為本”,要清清白白做人,不去迎合,要堂堂正正地寫詩。

      一個人的變化不要簡單地批判,除非他背叛了。大家痛苦地活著,沒有背叛祖國、朋友、詩,就應該受尊敬。

      為了中國詩歌命運,也可以說為了國家民族命運,我不惜拋頭顱,灑熱血。我不會離開這個國家,還會繼續努力奮斗。中國詩歌還在艱難跋涉,我是一個跋涉者。不少人比我年輕,也經歷了詩歌之外的打擊。我相信,在跋涉的路上,我不是孤單的。

      2003年,我曾經寫過一篇文章:《我仍在苦苦跋涉》。我說:“在中國眾多的詩人之中,在詩歌的創作領域中,我從不認為自己是一個杰出者,但是我的確是一個不同尋常的虔誠的跋涉者。我雖平凡卻十分堅毅!

      我就是這樣一個人,一個平凡卻又堅毅、執著的人,一個很真實的人。

      (本文作者為牛漢回憶錄《我仍在苦苦跋涉——牛漢自述》一書的作者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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